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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绣当日便派人去裴家赔礼,只说裴四小姐秀外慧中,嫁他作妾委实可惜,就此罢了。
裴彦和汪氏不明所以,心中恼这小侯爷轻浮不靠谱,但婚事本就未定,他们也只得说些场面话,就将这事揭过去了,只是到底有些可惜。
母女俩却是重获生机,李姨娘立刻要去感谢裴溪亭,却被女儿拦下。
裴清禾擦拭着眼泪,心中计较了一番,说:“三哥救了我,却坏了父亲和夫人的心思,若姨娘此时又去找三哥,招致父亲夫人怀疑,会给三哥添麻烦的。”
李姨娘醒过神来,说:“是这个道,那我们……”
裴清禾说:“大恩不言谢,哪怕我们力薄,以后也有报答的时候。”
她语气柔和,眼神却坚定,李姨娘不禁又落下泪来,母女俩劫后余生,抱着对方喜极而泣。
另一边,梅绣逮住了梅邑的尾巴,耐心地等了三日,终于等到梅邑借着和同窗出城郊游,半路绕道庄子去和小春红蜜里调油的时候。
梅邑刚脱了裤子,梅绣便踹门而入,吓得梅邑脸色煞白,再看梅绣身后竟然还站着瞿兰。
瞿兰敢爱敢恨,泪流满面也不耽搁一声令下,让瞿家的小厮将梅邑从床上拖下来痛打了一顿,恩断义绝。
梅绣虽乐见那母子俩吃瘪,但也得体谅瞿兰不想让脏东西沾染瞿家名声的心思,只得放弃大肆宣扬,闹得人尽皆知的念头。
令人意外的是,那个小春红竟然另有来头。
“小厮要去抓她,她竟然从床上一跃而起,踹开小厮,一路奔逃而出,若不是被我拉着一起去看好戏的宗四儿及时阻拦,就被她给逃了!”
梅绣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见裴溪亭瞅着自己,不由一愣,“你看着我做什么?”
梅小侯爷收获颇丰,心情大快,从城外回来就直奔兰茵街找裴溪亭这个军师汇报战果,当真是把两人的旧仇一笔勾销了。
裴溪亭撑着下巴,懒洋洋地说:“我等你把话说完啊。”
“哦。”梅绣放下水杯,撑着桌子盯着裴溪亭,“你猜然后怎么着?那个小春红竟然能和宗四儿过招,虽说还是被制服了,但一个野妓怎么能有那般身手?她分明是习武之人!”
裴溪亭若有所思,“哦?”
“还没完,我们在她床底发现了一把刀!”梅绣拍桌,“这个女人有问题!”
裴溪亭问:“人呢?”
“大寺。”梅绣说。
裴溪亭闻言“哦”了一声,说:“好,我知道了。”
他语气里俨然是一股“你跪安吧”的意思,梅绣轻呸一声,也不强留,转头跟个战胜的公鸡似的,气势昂扬地走了。
裴溪亭没有起身送客,往后一仰,就靠上了竹椅。院门打开又关上,他盯着灰蓝的天空发呆,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困意朦胧时,又是开门的声音,裴溪亭偏了偏头,却没睁眼,咕哝说:“你回来啦……”
“谁回来了?”
冷淡的嗓音自上而下,雨珠子似的打在裴溪亭脸上,他立时睁开眼睛,偏头看去,站在竹椅旁的竟然是太子。
虽说他老早就邀请了太子来院子里坐坐,可太子殿下分亲疏、知礼仪,也做不出随意进出下属家门的事情。因此这会儿冷不丁地看见了人,裴溪亭一时迷迷糊糊不敢信,还以为是做梦。
他最近总是梦到太子。
干净的不干净的都有,千奇百怪。
元方说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夫说我们这儿医不了相思病,让他不如去寺庙打个桃花绳,求月老显灵。
裴溪亭倒是没去求月老,对梦里的太子来者不拒,这会儿他仰视着太子,眨巴眼睛多看了几眼才确定,这是本尊。
“您怎么来了?”裴溪亭撑着扶手起身,规矩地行了个礼。
太子说:“散步。”
小大王从门口跑了进来,凑到主人和裴溪亭中间,摇头晃脑,同时蹭了两人的小腿,还用屁股怼了裴溪亭一下。
裴溪亭笑了笑,一边招呼太子落座,一边挼了把腿边的圆脑袋,说:“屋里有桂花酒,殿下要喝一杯吗?”
近来正兴桂花,太子却还没有饮一杯,闻言说:“好。”
“您等等。”裴溪亭撂下话便往屋里去了,小大王在后头跟着。
太子打量着这间小院,左边井口放着两个西瓜,一小竹篓裴溪亭不喜欢吃的萝卜,旁边的空地上摆着张小桌,上头晒满了书,角落里是竹竿子搭的晾衣杆,裴溪亭和元方的衣服挂了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