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可?以装聋作哑,但她,不行。
她从口袋里取出白手套来,慢慢戴上,在戏文的激烈言辞里,把手指整整妥帖。
“阿光,你这麻烦找得大?了?些。若你非要学李香君,给我?来一出《骂筵》,想?必也?准备好了?后果。我?不介意把奸臣做到底,那你这冰肌雪肠,就演到底吧。”
她把眼?神放冷,大?步走上前去,拨开人群,突兀地?打断了?戏词。
“二位唱这样的戏文,是何居心啊?”
一个偌大?的厅堂,戛然静了?下来。
“不说话?”她似乎是不经意的小动作,手指在腰间的枪套上来回摩挲,“就是默认的意思??”
阿光往前一步,眼?神里写?得满满的明?白。一张口,却把话说得不明?白。
“顾副官,戏码是我?选的。怎么了??”
顾影嘴角一勾:“现?在才问?刚才盘算什么呢?”
阿光“嗤”一声笑了?。
“刚才顾副官忽然打断,我?在戏里还没出来,差点喊了?旁边的宫娥内侍,把您拉下去斩了?。好险想?了?又想?,这才没有失礼,副官勿怪。”
素手一抬,似是给自己压惊,扫过自己胸口,轻轻拍抚。指尖埋没入衣裳边缘的貂毛之?内,又探出来。深色的皮毛,更衬得那手又细又白,玉雕的一般。
别人看到的,是他放肆挑衅;顾影看到的,是这毛皮和巩季筠的一般无二,可?见是同一块料子,缝在两件衣衫上。
她心说:“巩季筠做了?这么一块大?披风,把剩下的边角料赏给你,你就满意了??”
又想?着?:“就这么不相信我?保得住你?非要扒紧了?巩季筠讨好,是在主动给她做人质,好让她膈应我??”
最后,还是得拿定主意。
一声:“来人!”会场外?警戒的兵鱼贯而入。列着?队,举着?枪,皮靴子踏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砰砰作响。
见她要来真的,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出声劝道:“顾副官,这阵仗有点过头了?吧?不过是大?家私下里唱了?几句戏,若是有什么不妥的,您直说就是。怎么就闹到这个份上?”
“唱戏?”顾影冷着?脸反问,“有多少个歌舞升平的好戏不唱,单挑这字里行间影射时局的,在我?面前阴阳怪气?”
这顶帽子扣下来,人人自危,纷纷推脱和解劝。
“哪儿能啊?这不刚才说了?,只是一出入门的戏码……”
“顾副官是不是太?紧张了??哪有这么个意思??消消气,其中一定有点误会,说开就好了?。”
顾影冷冷环顾:“我?自有分寸,不会搅扰各位。”
戴着?手套的手指,直指向人群中心:“今日盛会,往来无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这是什么?把这戏子,给我?丢出去!”
阿光微微眯眼?,望着?她冷漠的神色,一时拿不准她是真气着?了?,还是又用借着?他的名义在发作。可?他也?不紧张,甩甩手不许那些女兵近身,白她一眼?,直接就往门外?走。
“慢着?。”
顾影特意等他走过去,才慢悠悠地?叫住。
“顾副官,又有什么吩咐?”
阿光心里有气。
他转过头,含着?满眼?的火苗望着?她,心里想?着?:“无论是假装还是真心,你个寿衣店家出身的女儿,却口口声声指摘我?是戏子,装出一副上等人的模样。可?知如今,这平州城上上下下,都在戏神仙手里挣扎,你自己又好到哪去?”
顾影见他的眼?神,反倒是一笑。
“就知道你还不知错。新时代?过了?这么些年,你们这些唱戏的,还活在古代?的戏里,想?着?赚个忠于旧朝的名声。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