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青天白日,醉音坊不及夜间热闹,歌姬三三两两凑在一处,惊恐地讨论这竹妖杀人案,还说那竹妖又不是们楼里的,官府成日盯着们做什么?这群衙役该不会是借公务之便,谋天性之私?
几人又惊又又闹,还频频朝楼外张望,忽见一气质出尘的男子进,顿时惊为天人。们自诩在醉音坊也见过不少俊俏公子,但都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天仙一般的男人,凑上欲与攀谈,目不斜视地上楼了。
就像风吹一个美梦,还没清,梦就无影无踪。
自发生竹妖杀人案以,醉音坊东家孙妙这几日寝食难安,又听说的头牌歌姬玉声是鬼非人,命都被下丢了一半。巴不得天天把天师留在醉音坊不让,此时见出现,简直像是盼天神降世。
迎上殷勤道:“绯云湖画舫,天师又了吗?可还欢?反正将送给您了,您随意使用,若是有什么缺的,您尽可告知。”
宁天微问:“画舫上的装饰画,可是山水画大师谢烟所做?”
“唉哟!天师您也欢谢烟吗?”孙妙面带苦涩,焦虑地搓着双手,“这可如何是好?画舫上几十张屏风,哪儿为您找大师画作啊?孙妙就是倾家荡产,也买不起——”
“不是谢烟?”宁天微不让絮絮叨叨。
“当然不是!天师莫要说。谢烟只画了一幅《仙波淡》就名声大噪,紧接着就封笔,那《仙波淡》既是开篇的成名之作,又是封笔之作,所以贵上加贵。杜悟搞的那个仙波会,的人光是几眼就要付五百两银子。一个小小的醉音坊,哪里请得起这号人物,为画舫画屏风?”孙妙平日里巴不得和大师攀上关系,这会儿却又要尽力摘得一干二净,“更何况,画舫最初建成的时候,《仙波淡》还没画出呢!那时候还没听过谢烟这个名字。”
宁天微感觉若隐若现的线索又绕成了一团:“那画舫上的画作,出自何人?”
孙妙:“是个十八九岁的落魄青年,名叫银竹。长得倒是一表人才,特别是那对秋水盈盈的眼睛,谁都很深情。但就是没什么钱,每回醉音坊听曲,就光是听曲,也不干别的,许是拿不出那么多钱吧……”
宁天微再次冷声打断:“说重点。”
“有一次银竹碰上了玉声,那之后只要醉音坊,就只找玉声,而且是在玉声当众唱曲结束之后,也不耽误玉声挣钱。”
“重点……”
“不知怎么的,玉声也不烦,关键是二人什么也没做,了,玉声有时就给唱曲,就在一边画画。对那些画很不满意,但玉声经常鼓励,也觉得那些画着还行,就留在画舫上做了装饰,还请画了屏风。都没花几个钱,还说不值,那样子简直就要白送。哪好意思白拿?那之后再找玉声,便不收钱。”
宁天微边听边捋:“还有没有别的?”
“天师也知道玉声是唱曲的,就是嘴甜,夸起人甜得要命。有一回,玉声夸银竹画得好,说画中山水如梦如幻,胜似仙洲。们都知道玉声就是随口一夸,唯独一人当真。”拾起那只被狠狠掷在地上的鹤簪,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压过的、轻嗅过的的发丝。
不过就是说了这么几句话,出这么几步路,刚才发生的一切已被抛掷身后,变得无比遥远。
像一枚影子融进浓浓夜色,到殿外长廊,侧身倚着廊柱,单手拿着血淋淋的鹤簪伸到廊檐之外,任冬夜的冷雨把血迹冲洗干净。雨也淋湿的手,仿佛淌过一件白皙的冷瓷,愈发冰凉并且易碎。
鹤簪摇摇晃晃,左右抖动,想变成灵鹤,被捏住不让。
没用多大力气就止住,说话的声音也很轻:“不要再飞,也不要跟,就留在身边。”
灵鹤从没有违背过的命令,这次亦然。只是觉得奇怪,为何虚弱至此,为何用这样奇怪的语气和说话?不像命令,更像请求。
倚着廊柱静静站了很久,廊檐之外雨水斜斜飘落在脸上,无人再为擦干,自己也不管。
纹丝不动,就像变成了廊柱旁的一样摆件,和这寂寥的宫殿融于一体,不会说话,不会开,不像人会会痛,会有复杂情感。
不知自己是几时出的月蘅殿。如果能说到做到,今生今世,不会再。
后半夜,回宁宅换了一身洁净衣物,再把马车里昏迷不醒的萨孤渊送回住处。
出现在人前时,已经恢复那副清冷出尘、纯净无暇的模样,从头到脚没有一丝脆弱的痕迹。
西陵一众使者连连向道谢,根本想象不出,们的主子差一点就死在这“恩人”剑下,更想象不出,这位南弋天师似平静的外表下,藏匿着怎样一片波涛汹涌的海。
寅时,早朝之前,国君奚嵘急召天师觐见。
宁天微这一夜还未阖眼,又随李福德进宫。途中,天边隐隐雷鸣,似是不祥之兆。
国君寝殿崇光阁,奚嵘半坐在龙榻之上,上半身掩在床帏内侧。
“深夜召熹明仙师前,实有要事。”奚嵘音色疲倦,顿了半晌,才挥手吩咐李福德,“说。”
李福德近一步,侧身站在二人之间:“陛下今晨,在梦中见到了弘明仙师。”
宁天微端肃静立,微微垂首,没有答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好似听见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奚嵘示意李福德继续说:“弘明仙师向陛下托梦,不日之后,江南吴地将出现一种疫病,起病隐秘不易察觉,发病初期高热多梦,病情进展较快,伴随惊惧昏厥,最终或可夺人性命,且极易传播。”
“弘明仙师特地提醒,此病乃因妖邪作祟而起,寻常医术无法根治。此事非同小可,疫病若控制不当,不仅损害民生,也危及国本。”
顿了顿,终于说到重点:“陛下的意思是,请熹明仙师即日动身前往江南吴地,探查实情。”
宁天微颔首应是,奚嵘急召前,说是季疏托梦,原是想支远离皇都,也正好有此打算。
国君奚嵘亲自问:“搜寻异瞳少女的进展如何,宁卿近可有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