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身子不好,在章家本就没什么地位。沈钰离开后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这让联手赶走了沈钰的章家人看她更不顺眼,觉得她跟自己不是一条心。
这几个月章家的日子一直都不太好过,偏偏朱氏这时候死了,他们更觉晦气,自是不愿来给她守灵。
章茂芝一怔,旋即咬了咬牙,在朱氏棺椁前跪下,一边给她烧纸一边说道:“他们有什么资格嫌弃娘?如今家中最得势的是咱们长房!大哥虽丁忧,但等出了孝便能起复。我……我虽暂时不能科举,但将来也是一定能中的!”
即便中不了,大不了让镇国公直接推举他做官。入仕又不是只有科举一条路,他现在也是有别的出路的!
当然,这话他没当着章茂荣的面说,免得叫大哥察觉出他跟沈钰离家之事有关。
章茂荣此时实在没心情去想三年后的事,他神色疲惫,道:“他们不来也好,一个个的在娘生前都不曾善待她,此时来了也是碍眼。”
说着又问章茂芝:“你怎么回来的这样慢?都没能见娘最后一面,她走的时候很挂念你。”
章茹茵的婚期提前后,曾给章茂荣章茂芝兄弟俩分别去过信,将此事告知他们。
朱氏不准她在信中透露她病重的消息,但章茂荣还是猜到了,第一时间便告了假,带着家小往回赶。
他在太仓府做官,相比起章茂芝与章茹茵,是离青州最远的。这般紧赶慢赶之下还是没能赶上妹妹的婚期,但好歹赶在母亲过世前回来了,见到了她最后一面。
章茹茵虽然才成亲,但董家体恤她的一片孝心,没有阻拦她回来探望病重的母亲,她也得以送了朱氏最后一程。
反倒是离得并不算远的章茂芝迟迟没有回来,今日方才赶回章家。
章茂芝被问的心头一颤,不敢看兄长的眼睛,垂眸道:“八月会试,为防途中有什么事耽搁了,我六月就得从咱们这边出发赶往京城。”
“收到五娘的信时我只当是婚期提前了,寻思着若是回来参加她的婚礼,来回路上就要耽搁半个月,等回了书院没多久又要赶回来收拾行李赴京,我这最后一个月的时间便都消磨在路上了。”
“考试前的这段日子最是重要,切忌分心,此次恩科的机会又实在难得,我……我想着若能得中,便可光耀门楣,今后既是大哥你的助力,也是五娘的依靠。所以……所以我就没急着往回赶,想着等要赴京赶考时再回来。谁知……”
他说着重重地捶了几下自己的脑袋,满脸懊恼:“都怪我!我一心扑在科举上,没细想五娘的婚事为何提前。但凡我多想想,也能察觉其中不对,就不至于……不至于未能送娘最后一程。”
他怕章茂荣追问,说完哭着扑向棺椁:“娘,娘!好端端的你怎么就走了啊?大夫分明说还有几年,为何你的病情忽然就加重了啊?你病成这样,为何不告诉儿啊?为何啊?娘,为何啊……”
他哭得伤心欲绝,章茂荣在旁红了眼眶,章茹茵也再度垂泪。
作为最了解母亲病情的人,章茹茵心中比谁都愤恨。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等两位兄长回来,很多事情强忍着没提。现下二人都在,章茂芝又说起了朱氏的病情,她再忍不住,对身侧下人道:“你们先退下吧,我们兄妹有些体己话要说。”
下人闻言退了下去,带好房门。确定周遭再无旁人后,章茹茵才压着嗓子咬牙道:“娘是被活活气死的!”
正往火盆里添纸的章茂荣动作一顿,伏在棺椁上的章茂芝也面色一僵。
“五娘,你说什么?”
章茂荣颤声道。
章茹茵泪如雨下,哽咽着开口:“大哥,二嫂根本不是自己要和离的,也不是因为没有孩子跟家里闹翻了,是……是老太爷把她卖给镇国公府了!”
火苗窜上来灼到章茂荣的手指,他被烫得一哆嗦,赶忙松手。
“你说清楚,什么叫……卖给镇国公府了?”
章茹茵将自己知道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章茂荣又惊又怒满脸不可置信,章茂芝则汗毛倒竖转眼便汗湿了衣裳。
这件事如此隐秘,只有他爹和老太爷几个人知道,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五娘也知道了?
五娘一个闺阁女子都知道了,那府里的人是不是都已经知道了?
最重要的是,旁人是否知晓他这个做丈夫的也参与其中?若是如此,他今后的仕途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