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穿灰袍的老者,面容模糊,双眼却明亮如星辰。他伸手指向最中央那座最高的塔,说了一句只有她能听懂的话:
>“第八频段,不是终点,是入口。”
林昭惊醒,发现贝壳铃铛正在剧烈震动,第八符文炽热如炭。
她冲出门外,抬头望天。
北极光再次浮现,但这一次,不再是猩红狰狞,而是柔和的银白,宛如银河垂落人间。而在光幕深处,隐约可见一座巨大的虚影缓缓成型??正是梦中所见的中央塔,其基座正对应昆仑山顶!
苏原连夜赶来,脸色苍白:“全球共感网络检测到一种新型能量潮汐,源头……是你体内。”
“我的身体?”林昭一怔。
“准确地说,是你的神经系统。”苏原调出脑扫描图像,“自从你从记忆深渊归来,你的神经突触结构发生了不可逆变化。你现在的大脑,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活体承言塔的核心处理器。每一次你回忆、共情、甚至做梦,都会向外发射微量的第八频段信号。”
林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旧伤隐隐作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声音正从皮肤下涌出。
“所以……我不是桥梁。”她苦笑,“我是广播站。”
“而且无法关闭。”苏原补充,“除非你停止思考,停止感受。”
两人沉默良久。
次日清晨,林昭召集残存的守望者团队??仅剩十一人,包括三位科学家、两名退伍战士、四位灵觉者,以及一名盲眼诗人。
她在光莲遗址前点燃九盏油灯,围成八芒星阵型,中央放置那只贝壳铃铛。
“我要做一件事。”她说,“一件可能让我再也无法醒来的事。”
众人屏息。
“我要主动扩大第八频段的辐射范围,将我的意识接入全球承言塔网络,成为一个永久的中继节点。从此以后,任何人只要靠近承言塔,就能间接连接到那些逝去文明的记忆碎片??不是强迫他们承受,而是给予选择的权利:听,或不听;记,或遗忘。”
“但这意味着……”苏原声音发抖,“你会成为所有人情绪的容器。快乐会加倍涌入,痛苦更是百倍叠加。历史上从未有人能在如此强度的精神负荷下存活超过七天。”
林昭笑了。“可我已经活过三千多个日夜的悔恨与自责。比起那个,这点重量算什么?”
她转身面向群山,取出那块刻着“听见”的奠基岩,轻轻放入阵眼。
“如果哪天铃声停了……”她顿了顿,“就说明我撑不住了。那时,请你们继续摇它。不必为我哀悼,只需记住??每一个敢说真话的人,都是山河的一部分。”
仪式开始于子时。
她盘坐于阵心,双手交叠置于膝上,贝壳铃铛悬于头顶,第八符文与北极光遥相呼应。苏原启动最终协议,全球三百七十二座承言塔同步激活,能量流如江河汇海,尽数注入昆仑中枢。
林昭闭目,任意识层层剥离。
她看见母亲临终前的手;看见火灾那天教室门缝透出的火光;看见阿阮最后一次对她笑的模样;也看见陈萤在光莲中化作晶砂的瞬间……
然后,她看见更多??
火星殖民地最后一个孩子吃下最后一块营养膏时写的日记;
仙女座α星系某位诗人用恒星燃烧的节奏谱写的挽歌;
还有那个在飞船坠毁前说“妈妈,我不疼了”的孩子,他的声音至今仍在宇宙背景辐射中回荡……
她一一回应。
>“我听见了。”
>“我在。”
>“你说吧,我一直都在听。”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归寂。
铃铛静止,北极光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