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长接过令牌,仔细端详片刻,脸色瞬间一变。他立刻躬身行礼,双手奉还令牌:“原来是先生当面!失敬!请随我来!”
穿过瓮城,外界的血腥与死寂被高耸的城墙彻底隔绝,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烟火气、食物香气与人声鼎沸的暖流。贾诩勒着马,跟在什长身后,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
眼前是一条足以容纳八驾马车并行的青石主道。街道两旁商铺林立,人流如织,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车马的喧嚣声交织在一起。
目光扫过这些鲜活的面孔,他们衣衫虽不华贵,却干净整洁。他们面带风霜,眼神中却没有乱世流民的麻木与恐惧,反而充满了对生活的踏实与安然。
一支巡逻小队经过,为首的军官看到一个孩童不慎跌倒,竟翻身下马,将孩子扶起,拍了拍他身上的土,又温言叮嘱了几句,引得周围的百姓投来善意的微笑。
这一切,与他来时路上所见的饿桴遍野、易子而食的惨状,形成了撕裂般的对比。
贾诩莫名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这不再是简单的政绩,这是一种气象,一种发自根基,由内而外,足以凝聚人心,让万民归附的王道气象!
什长将他引至相府,穿过几重庭院,来到一间雅致的书房外。引路人停下脚步,恭敬地通报道:“主公,贾先生到了。”
“快请!”里面传来谢喬的声音。
贾诩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衫,深吸一口气
,推门而入。
谢喬起身相迎,拱手道:“文和先生,一路跋涉,辛苦。”
这番姿态,让见惯了上位者倨傲的贾诩心中一暖。他还了一礼,“为主公奔走,不敢言苦。此番幸不辱命!”
在贾诩来之前,谢乔散布出去的探子已经如实向她汇报了京畿之地的情报。联盟如何瓦解,袁绍如何与曹操反目,一桩桩一件件,都与贾诩当初在荥阳时所做的推演别无二致。
谢乔一抬手,侍者立刻捧上一个覆盖着锦缎的漆盘。她亲手揭开锦缎,露出里面一方青铜铸造的印信,上面篆刻着四个字,“军师祭酒”。
这是谢乔在荥阳时对他的承诺,此计若成,便拜为军师祭酒。
她双手捧起印信,面向贾诩,朗声道:“先生不避斧钺,蹈险履危,为乔谋划,立此不世奇功,愿以三军托付!请先生屈就军师祭酒之位,领军政谋略,望先生勿辞!”
说罢,她对着贾诩,深深一躬,行的是主君拜求国士的大礼!
贾诩连忙上前,稳稳地托住谢乔下拜的手臂,阻止了她的大礼。
他的目光落在漆盘的印信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他伸出另一只手,指尖在触碰到那冰冷青铜的前一刻,竟有微不可查的颤抖。
那不是畏惧,而是压抑了半生的抱负,终于找到了归宿的激动!
贾诩握着印信,那是权力的质感,冰冷的青铜触感传来,他抬起头,直视谢乔的双眼,那深邃的眼眸中,终于燃起一丝属于谋士的炽热火焰。
“诩,一介寒微之士,飘零半生,蒙主公不弃,委以心腹重任,托付三军!此恩此信,诩纵肝脑涂地,难报万一!”
说罢,他退后一步,对着谢乔,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臣子拜见君主的大礼。
这一次,谢乔坦然受之。
君臣之分,名分已定。
贾诩直起身,方才眼中的激动已然沉淀,化作了洞悉全局的锐利。
他甚至没有片刻的停顿,便直接进入了军师祭酒的角色,“主公,今袁绍昏聩,自毁长城,声望扫地!曹操虽奸,然根基未稳,更与袁绍结下死仇!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甚或两败俱伤!此乃天赐明公龙腾虎跃之机!”
第127章
閻忠一进门,便看到了手握军师祭酒印信,气度已然沉淀下来的贾詡。
他先对着謝乔恭敬行礼,而后转向贾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而真切的喜悦,“文和!不想你我竟有在此地重逢之日!”
贾詡亦是感慨萬千,他与閻忠相识于微末,皆是涼州出身。
在这个门阀林立的时代,他们这些寒门士子空有才学却报国无门,只能在浊世中挣扎求存。
如今一人为功曹掾,一人为军师祭酒,同侍一主,当真是世事难料。
“孝先兄,别来无恙。”贾詡上前一步,故人相见,千言萬语都化作了这简单的问候。
“你们故友重逢,定有许多话要说。孝先,你便带文和先生四处走走看看吧。”謝乔笑着摆了摆手,“文和先生,且先安顿下来,熟悉一番。明日,我们再详谈军政大事。”
“诺。”二人齐声应道。
安顿妥当后,贾诩却无心安坐。
他生来谨慎,如今既为军师祭酒,第一要务便是要彻底摸清自己这位新主公的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