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一层,韩遂心中的彻底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算计。
他缓缓坐回大椅,端起冷茶,一饮而盡,只觉神清气爽,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親兵来报:“报!主公!马腾将军已至城外,说要见主公!”
“什么?!”韩遂猛地站起,帐内诸将一片哗然。
这个节骨眼上,马腾親自来了?
他来耀武扬威?
韩遂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想下令不见,甚至动了埋伏刀斧手的念头,将他赚入帐中,斩杀于此。
“主公,不可!”成公英眼疾手快,立刻出声制止。
他看到了韩遂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机,知道主公此刻情绪激动,极易做出冲动之举,酿成大错。
随即快速而有力地说道:“主公若此时不见,或行不轨,反中了朝廷的下怀。马腾此来,究竟是何用意,尚未可知,主公不可轻举妄动,自乱阵脚。”
韩遂深吸一口气,强行壓下心头的杀意。
现在,他必须忍。
不仅要忍,还要装作大度,装作毫无芥蒂。
“先生说的是。”韩遂语气平缓下来,他整理了一下被自己扯乱的衣冠,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帐外親兵道:“传令下去,开城门,备酒宴,我亲自去迎我那贤弟!”
西凉八部见主公压下了怒火,纷纷松了口气。
城门大开,尘土飞扬,马腾一身戎装,身形魁梧,龙行虎步地走来。
“文约兄!弟来迟也!”马腾声如洪钟,带着一股豪迈之气,远远地便朗声大笑,丝毫没有察觉到诡异的气氛。
韩遂脸上堆起熱情的笑容,大步上前。“寿成贤弟!何言迟也?你能来,为兄高兴不及!”
“数月不见,兄长风采依旧!”
“贤弟亦是愈发雄壮了!”
二人四手相握,勾肩搭背,状极亲热,一路有说有笑地走回城中,俨然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帅帐之内,残局已被迅速收拾干净,重新摆上了酒宴。
两人落座,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成公英等少数心腹作陪。马腾身后带了庞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融洽的氛围中,二人的关系迅速升温。
马腾放下酒杯,看着韩遂,满脸诚恳,甚至带着几分愧疚:“兄长,此番前来,弟心中有愧。弟心里清楚,兄长上奏朝廷,为西凉奔走,弟皆看在眼里。凉州牧,舆亭侯,本该是兄长的。可惜,天子……”
“无妨。”韩遂摆了摆手,大义凛然地打断了他,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怨怼,反而充满了包容与理解,“你我兄弟,谁被天子恩宠都一样。朝廷里那些长于深宫、专好弄权的酸儒腐臣,自以为一道诏书,便能使你我生嫌。实则哪里知道,我等结为兄弟,情同手足。”
“想当年,西凉巨变,你我歃血为盟……”韩遂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追忆的沧桑。
马腾接过话,感慨万千:“……祸福与共,誓同生死,多年未曾相负。”
……
“你我兄弟一场,足称得上肝胆相照。”
说到动情处,韩遂眼中热泪盈眶。
马腾亦是动容,反手握住韩遂的手,声音几乎哽咽:“我恨不能与兄长一母同胞!”
韩遂用力回握,亦是嗓音沙哑道:“可惜你我各有扈从,军务缠身,否则,真想日日与贤弟饮酒畅谈,抵足而眠。”
二人长久对视,所有的误会与隔阂都在这番推心置腹的交谈中烟消云散。随即再次举杯,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一切尽在不言中。
放下爵杯,马腾话锋一转,面露忧色:“听闻那谢乔,非同小可。席卷数郡,曾击退兄长麾下阎彦明,拥兵十万,恐怕甚是棘手。”
韩遂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凑近马腾,说道:“贤弟,你也被我骗了。”
“哦?”马腾一愣,眼中满是疑惑。
“实不相瞒,”韩遂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满一杯酒,施施然道,“我每日都派人打探谢乔虚实,她手下兵马,撑死不过两三万乌合之众。至于那什么席卷之势的说辞,不过是我故意夸大其词,写来吓唬朝廷那些胆小如鼠的公卿的。”
闻言,马腾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原来如此!怪不得朝廷如此重视,又委我重任。原来是兄长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