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书呼吸有些发抖。
他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异样被看出来,穿好外套,拢紧领口。
陈宏明还想跟上来,林芳拦住了他。
“算了,算了,就当养了个白眼狼,”她略微哽咽:“打出生就交到我手里的,我真没想到他现在跟我这么不亲……”
“他那个爸妈一天没养过他,但人现在要为连面都没见过的亲爸妈恨咱们了。”
陈宏明拍拍她的肩头安慰:“就是因为他那个爸,给了你多少罪受。”
林云书开门的手停住了,他闭了闭眼,还是没忍住回头: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林芳擦了把眼泪:“当初家里都想让他当老师,老师多好啊,又稳定又体面,可他非要考什么警校。”
“好吧,考警校就考警校吧,还非要去什么一线出什么任务,自己老婆也不管了孩子也不管了,留下一个有病的孩子两口子就都去了,什么都压在我身上!”
林云书无声望着抽泣的姑姑,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很僵硬,好似血液无法流通,手和脚都冰凉。
“我妈是身体不好又生了我才生病去世的。”他说。
“如果不是你爸,她怎么会身体不好?”林芳哭道:“还不是刚怀孕你爸就出任务去了,说是一个月,结果再也没回来,她一个人没有alpha陪着怎么可能生得下孩子,你那个病不也是这么来的?!”
“别说了……”
“我就要说,我凭什么不能说!”林芳好像要把全部委屈都发泄出来:
“牺牲就牺牲吧,好歹是为国捐躯,可是他模模糊糊的最后连个烈士都没捞着,就给那么点抚恤金。”
“那么点抚恤金就要我养你到成人呐!我那时候也是个小姑娘啊,我二十出头才刚结婚,没有给我撑腰的哥哥,没有体面的嫁妆,还要带一个有病的孩子……我受了婆家多少白眼……”
“你别说了……”林云书喉咙哑得发不出声。
“最可恨的就是你爸,我恨死他了!……你该恨的人明明是他,可你偏偏恨上我了,我养你这么大到头来你恨上我了……要我说他就该——”
“我让你闭嘴!”
林云书抄起花瓶砸了过去。
玻璃花砸到电视上碎得四分五裂,正在播放综艺的电视也滋啦一声静音,屏幕碎得花花绿绿。
吵嚷的屋子轰然安静下来。
林云书听到剧烈的耳鸣。
他胸膛错乱起伏着,退后两步靠到门上,冰凉的门把手给了他支撑。
林芳吓坏了,愣在原地像被按下暂停键。
就在几十秒前,鞋柜上的玻璃花瓶擦着她的脸飞过,只差一点点就砸到她脸上。
她从没想过林云书会做出这种举动。
这孩子和他母亲的性格很像,犹豫、温吞、不果决,小的时候甚至称得上懦弱,也就是这两年才好些。
她只是想象了下自己被砸得满头是血的样子,就不受控制地浑身冒汗。
“你、你……”她惊恐地望着林云书,目光变得陌生。
林云书脸色很差了。
他身上很痛,却说不上来哪里痛,剧痛从烧灼的腺体开始蔓延,一直到手指尖都是麻木的。
视线划过满地的水渍和玻璃碎片,林云书扶着门框缓缓站直身体。
离开的时候他轻轻带上了门。
这次没有人再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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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屿把车开得飞快。
他手心全是汗,脑中不停回想着那支用空的针管。
林云书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个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