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医院,手术室。
一切都是冰冷的,病床是冷的,仪器是冷的,手术刀也是冷的。
顶上的光白得刺眼,赵柔被晃得有点疼,不知道是眼睛疼,还是身体上的疼。
周围响起棉絮似的的交谈声,很多,有点乱,她听不清楚。
她费力地支起耳朵,想要听清医生们在说什么。她辨认着那些黏腻的字符,勉强拼凑出了现在的情况。
她的分娩进行地似乎并不顺利。
有人推门进来,赵柔听见了对方说的话:“许医生,家属们不同意签字。”
接着,一支笔被塞到赵柔手中。
有人在她耳边问道:“赵女士,您现在的情况很危急,我们需要切除您的子宫,才有可能保住您和孩子的生命。您有力气在这里签字吗?”
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轻而薄,像一触即散的泡沫。
赵柔闭上了眼睛。
————
手术室门上的灯终于变成了绿色。
医生们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孩子的父亲和爷爷忙迎了上去,急切地问道:“大夫,孩子怎么样?是儿子吗?”
一旁的年轻护士皱了皱眉。
许医生耐着性子回答:“母女平安。”
父亲的脸垮了下来,爷爷气愤道:“怎么是个女的?”
周围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这家人怎么了?”
“神经啊?”
“脑子有病吧?”
……
父亲嫌丢人,拉了拉爷爷的袖子,劝道:“算了,反正以后还能生……”
护士道:“为了保障赵女士的生命安全,她的子宫在手术中被切除了。”
父亲愣住了,他涨红了脸,不敢置信地问道:“没了?生不了孩子了?”
他仿佛受了偏似的,像一头看见了红绸布的公牛:“你们凭什么切!你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凭什么切!”
护士冷冷道:“赵女士同意了。”
父亲仍不罢休:“她同意算什么!你们这是什么医院!垃圾医院!赔钱!赔钱!”
两个男人张牙舞爪起来,甚至想动手,但被赶来的保安给架走了。
走之前,父亲仍愤愤不平,嘴里喊着:“你们等着,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
赵柔抱着孩子,在屋里坐着。
她身子骨差,奶水也不足,孩子总是被饿的嗷嗷哭。
父亲和爷爷总是在院子里唉声叹气。两个男人看她,像是看一件棘手的、丢不掉的报废品。
“她当初要是能死在手术台上多好,咱们还能问医院要一笔钱。”
“生不了孩子,还要占着茅坑不拉屎,不如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