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根顶上挑着串彩旗的木杆儿,在鸟群间轻盈地旋转、起落。风在此?刻染上了晚霞的颜色,光影流转间,竟似有了彩虹的形态。
绚丽的光影落处,一只?只?原本还恹恹的珍禽,渐渐都直起腿、扑腾翅膀站了起来。
一声、两声……越来越多的鸣声响起,与流动的光影几乎融为一体,鸟儿们映衬着园圃后绚烂的天色,不像从地上站起来的,倒像是踩着天边的云霞飞到了这里。
皇帝稀疏的眉毛动了动,不自觉往前了几步。
园中的薛嘉宜适时发现了这一道明黄的人?影,急忙跪下行礼,而在她身?后的鸟儿,也跟随她手中彩旗的方向转了过来,远远一看,倒真像是这些踩着云彩下凡的珍禽,在朝人?间的帝王拜礼。
皇帝饶有兴味地看了一会儿,并未急着叫起,倒是往身?侧看了一眼,笃定地道:“安排得不错。”
既然是刻意的戏,藏着掖着,反而显得小家子气?。谢云朔没有隐瞒,直白地道:“能叫您展颜,这才是真正的祥瑞。”
这话实在说到了皇帝的心坎上。
一个在帝位上坐了几十年的人?,是不可能不独断专行的。他?理所应当地认为,即使是神仙,在人?间也该依照他?的心意行事。
他?重重地拍了拍谢云朔的肩膀,哈哈大笑。
——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很快过去。
听闻皇帝大手一挥,不仅宽恕了延寿园中所有宫人?的罪过,还给?每个人?都加了赏的消息后,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庆安宫中,一颗心七上八下了好?些天的徐柔歆亦然。
她自知自己动了手脚,原只?想?让薛嘉宜丢个丑,或者小小地被申饬一番,却不料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见?到这次被格外嘉赏、还提了一级的薛嘉宜回庆安宫,徐柔歆心虚地上前试探:“祸兮福所伏,如今,该唤妹妹一句薛司仪了。”
薛嘉宜平静地看了徐柔歆一眼。
即使敷粉掩饰,她的气?色看起来依旧很差。
薛嘉宜收回目光,道:“我不是傻子。有些客气?的话,今后不必与我说了。”
徐柔歆的脸瞬间煞白。
她原来都知道?那为什么……
然而薛嘉宜已?经从她身?边缓缓走过,什么也没说。
——
薛嘉宜大概是此?时此?刻,唯一一个开心不起来的人?。
入夜后,她知自己睡不着,索性?没有闷在房里,趁着值夜的嬷嬷走过去第一趟,悄悄溜了出去。
白天她和陈卫打听了个地方,那边有假山、有池塘,可以散心,而且地方偏僻,不论?是贵人?还是巡夜的侍卫,都不会往哪儿走。
陈卫虽然年纪不算大,但很早就进宫当太监了,对这座宫廷的了解,比她多许多。
到了之后,薛嘉宜发现,这里果真是没人?,假山下面?,还可以看到一些之前宫人?偷偷烧纸留下的灰烬。
假山的顶上,有一个矮矮的小亭子。
她爬了上去,坐在翘脚的檐下,迎着凉飕飕的夜风,缓缓深吸了一口气?。
薛嘉宜的心里乱七八糟的,竟都不察,不知何时,有一个影子轻轻落在了她身?侧。
“在想?什么?”
直到这人?开腔,甚至还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薛嘉宜才蓦然回过神。
“你?……你?怎么在这儿?”
她睁圆了眼睛,轻抚着起伏的心口。
谢云朔随意在她旁边盘腿坐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递给?她。
“我说我这几日找了人?跟踪你?,你?会不会生气??”
接他?递过来的东西,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薛嘉宜的手都伸到一半了,才想?起来什么,把手又缩回了袖管。
“生气?。”她闷着头说。
又不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