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大床。只见伍氏依旧无声无息地躺在原处,保持着最初被安置好的姿势,连一丝一毫都没有移动过。
寝室内一片死寂,只有残烛还在不知疲倦地燃烧。
陈妙之慌乱稍减,劫后余生地摸了摸脖子:原来是梦啊。
而后她转回头,借着幽幽烛火,看到不远处,正静静坐了两个人。
那两个人影模糊地融在阴影里,完全看不清面目,如同两道幽魂。
陈妙之吓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又要失声尖叫。
那两人动了,前后飞快地走了过来,几步到了塌前。
烛光勉强照亮了来人的面容,竟是陈宣和程氏。
两人脸色均是铁青,看着陈妙之,紧紧咬着后槽牙。若不是怕惊扰了伍氏,只怕此刻就要动手收拾她了。
陈妙之一脸惊诧,压低声音:“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程氏再也忍不住,朝陈妙之身上打去,手在她背上作势打了一下,旋即想到毕竟是伍氏跟前,又收了回去,暗骂道:“我们怎么来了?还不是你这个孽障!”
毕竟是亲生骨肉,又失踪了数月,程氏在送走王氏后,又回了陈妙之的小院,哪知人居然又没了,吓得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满院子乱找,还惊动了陈宣。
两个人一通鸡飞狗跳地找,才得知女儿居然去了伍氏处,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大半夜的就巴巴跑来了。
陈宣恨恨道:“你净会折腾人,赶紧跟我回去,别在这耽误母亲休息。”说罢他看向榻上纹丝不动的伍氏,被其面目激得一抖,赶紧转过了目光。
陈妙之并没有听从父亲的决定:“爹爹,娘,我要在祖母这住下。”
此言一出,陈宣夫妇二人只觉眼前一黑,这混世魔王,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陈妙之一看父母脸色,忙解释道:“女儿不愿就这么去袁家,和爹娘骨肉分离。只要我留在祖母这里,外面的人就决计想不到、也发现不了我的存在。如此一来,既不会连累家里,女儿也能继续在二老面前尽孝了。”
“尽什么孝?你这分明就是讨债!”程氏已经气得不轻,如若不是伍氏跟前,怕是要正儿八经上家法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好地方?”
陈宣一把拦住气到口无遮拦的妻子,转头看向女儿:“谁说要你去袁家?”
陈妙之眨巴着眼睛:“难道不是么?我在家不能久住,怕被人知道犯了欺瞒之罪。得在袁家暂住一阵,等姐姐中了选,再成亲。”
此刻陈宣已顾不得女儿的半夜淘气的罪过了,他神色阴沉,看向程氏:“这,又是你背着我和大房商议出来的结果?”
程氏烦闷得不行,一个二个的净赶到一起了:“此事回去再说,先把妙儿带回去。”
“就在这里说,”陈宣的面色已经变了,他指着榻上无声无息的伍氏,仿佛要请这位早已不能主持公道的母亲做个见证“就当着我生生母亲的面,告诉我你和我那个好大哥又做了什么主?”
程氏叹了一口气,知道丈夫的脾气上来开始较真了,如若不在这里说开了,他能闹到整座陈府不宁。她便想支开陈妙之:“妙儿,你先出去,娘有话要和你爹说。”
“我不,”陈妙之头摇得拨浪鼓,以她对程氏的了解,但凡出了这间屋子,她就有办法让自己再也进不来,“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再说,这也是和女儿有关的事,我得听听。”
程氏知觉一口老血哽在喉头,丈夫是个爆竹,女儿也是个来报仇的,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你听话,快出去,这些话不是你一个孩子该听的。”
“我十五了,及笄了,不是孩子了,”陈妙之认真道。
程氏捂住额头,深觉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这两人。眼下这两头倔驴的脾气都犯了,她又实在脱不开身去折腾,只能破罐子破摔:“好,你要听,就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