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真的握住了倾洒的月影儿。
孟悬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攥得生疼,她蹙眉,全然看不懂他的意思:“你不相信吗?”
陆观阙喉间滚动,抬手扶着她的后颈,轻轻贴着她的额头:“从前,我是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但现在,我相信,即使是梦。”
他的热息在她面上流动,孟悬黎微挣他的手,轻轻贴在他的胸膛前,听了听他的心跳:“不是梦,是真的。不过,这些话,要在你彻底好之后才算数。”
“为了我。”她轻声道,“陆观阙,你要活下去。”
话音刚落,孟悬黎的余光却瞥见了他的手臂。
上面除了包扎痕迹,还有一个狰狞的疤痕。那是承载他们从前的痕迹。他们破裂一次,那疤痕便更深一层。每一次血流如瀑,她愤恨不已,他却毫无反应。
还有那些她曾刻意忽略的伤痕,或者被他轻描淡写带过的痛苦,此刻在她眼里,都变得无比清晰。
每一道,似乎都在诉说他经历的危险,以及,他为她涉险的往事。
孟悬黎的心越来越重,所有的言语,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不再试图挣开手,而是顺着他的力道,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颈窝处。
陆观阙倏忽怔愣,旋即放松下来。他低眸,缓缓抬起手,一下一下,轻柔抚摸着她的发丝。
“看来,这苦肉计真的管用。”他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调侃道,“早知阿黎这般心疼我,我就……”
“不准这样说。”孟悬黎猛地抬起头,打断他未尽的话语,“你不准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陆观阙,我不准。”
陆观阙正好对上她的眼睛,见她紧张的模样,他收敛笑意,看着她,认真而专注,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不说。”他承诺道。
陆观阙目光贪恋,流连在她眉眼之间,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沉默了片刻,他再次开口,声音很轻:“阿黎,我好像从来没这么高兴过。”
孟悬黎咬着唇,反驳道:“你都这样了,还高兴?你就是想骗我的眼泪。”
陆观阙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痕,摇了摇头,眼神温柔如糖水:“没有骗你。”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才继续道:“看你这么担心我,还说再也不离开我。我是真的高兴。”
孟悬黎微怔,旋即将脸重新埋在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你醒了,我也高兴。”
晨雾中化开一点水,太阳升起来,金黄色的,像烂熟的枇杷果,悬浮在青绿色的树叶上。
人间四月,暮春之时。璞园内院,草木葱茏,暖风和煦。
陆观阙披着一件宽松的外袍,半靠在软榻上。他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眼眸稍显明亮。
余太医每隔几日就会到府上诊脉,每次都是那句:伤势恢复得不错,毒素已清,但脏腑受损,元气大伤,还需静心将养两月,方可活动。
陆观阙虽心急朝堂军务,但知此事急不来,只能耐着性子在府中休养。
孟悬黎坐在他身旁的石凳上,正削着一个雪梨,动作熟练而轻缓。
这两个月,她几乎处处小心,留意着他的饮食起居,原本冷淡的眉宇间,也添了几分柔和。
德叔匆匆而来,说是郑老将军递了帖子,请求拜访。
陆观阙与孟悬黎对视一眼。
关于郑婉若行刺之事,虽被压下,但知道的人,心里都门清。这段时日,郑府一直闭门谢客,郑磐也称病未曾上朝,想来为了郑婉若,也是操碎了心。
陆观阙沉吟片刻,开口道:“请郑老将军进来吧。”
不多时,郑磐独自一人,穿着常服,步履沉稳,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靠在榻上的陆观阙,眼底掠过复杂的情绪,旋即抱拳,深深行礼:“国公爷,夫人。老夫教女无方,特来请罪。”
郑磬声音低沉,那挺直的脊梁,此刻在晚辈面前,也不自觉佝偻了几分。
陆观阙微微抬手,语气平和:“老将军不必多礼,请坐。”
郑磐没有坐,依旧站着,继续说道:“小女婉若犯下如此大错,险些害了国公爷性命,老夫心怀愧疚,无地自容。”
“今日,老夫已将她带来府外,是打是杀,或是送官究办,全凭国公爷与夫人发落,老夫绝无半句怨言。”
陆观阙沉默了一下。他对郑婉若,自然是有怒意的。那淬了毒的弩箭,险些让他与孟悬黎阴阳永隔。但面对这戎马一生的同僚,他心中有些不忍。
他将目光投向孟悬黎,孟悬黎将削好的雪梨递给他,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抬眼看向郑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