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二人接过门房递来的缰绳,缓缓牵马而行。
暮光从后刺来,逆光中,堂上的圣人之像只剩一道漆黑的轮廓,面容隐秘在暮色黑暗下,混沌不清,莫名有几分鬼魅。
薛灵玥默默收回视线,“与方玉节相好的女子并非那山长的女儿,”
思及方才那女郎眼中的畅快,她道:“她对方玉节别说是爱慕,情意都没有。”
“那会不会就是她与人合谋?”秦艽蹙眉。
薛灵玥叹气:“我试了,她不会武功,不过方才我已留下一人暗中盯着,就看有没有鱼了。你那处呢?”
“只有几篇文章,没什么可用的。”秦艽摸摸怀中的纸页,“寻常案情不外呼是情杀,仇杀,财杀,方玉节一介书生身无片财,又阖家早亡,除了情杀,我到真想不出更合理的。”
“那咱们还是重点去找与他相好的娘子,他既如此穷苦,对方当是个不爱财的才对……”
两人正说着,迎面跑来一匹快马,行得进了,对方翻身勒马行礼,呼道:“大人,找到曹昌图了!”
红玉楼,长安城中有名得销金窟。
除了漱玉阁,教坊司流出来的官奴多半都在红玉楼,天生玉质的人儿,一朝流落烟花之地,金银多得没处花的公子哥,都爱来看看一身傲骨的人是怎么被折腰的。
曹昌图亦是如此。他被武宁卫护卫从榻上拽起来时,怀里还搂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女孩。
被人按住膀子,他嘴唇一掀,露出拍黄牙,蛮横大吼:“知道老子是谁吗就敢绑我!再不放开,到时候我爹让你们个个掉脑袋!”
一玉面郎君身着墨色官袍款步而来,两指轻轻一挥,身后的木门应声合上,隔绝了周遭的丝竹舞乐之声。
他面如寒霜,音色冷然:“武宁卫拿人三司都管不得,你爹算老几?”
曹昌图四肢被人像宰猪似的压在榻上,眼珠飞转,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武宁卫……
那人身侧站着一娃娃脸的女官,双手抱在胸前,声音脆亮笃定:“你为何要杀方玉节?”
“啊,冤枉啊!”曹昌图一个激灵,仰脖大叫,剧烈地挣扎:“我不过是玩玩女人赌赌马,我……我杀他作甚啊,我与他半点关系也无啊!”
薛灵玥缓步朝榻边走去。
余光见方才被曹昌图挟在怀中的女郎满脸的泪痕,只穿了件肚兜,瑟瑟发抖地蹲在榻边,薛灵玥心中微动,手中剑柄一挑,从架子上勾了件裙衫罩到她身上。
双目盯着曹昌图道:“但我怎么听说,你对方玉节早就怀恨在心?”
曹昌图急得眼中飙泪:“我……我……我是看不惯他那副虚伪的做派,他平日在书院总是以君子自称,口口声声要学什么兰花,那些傻子都被他骗了,连山长也被蒙蔽,他们不晓得,我可是在春元楼撞见过他与人吃酒的!”
薛灵玥绷着脸,一言不发地俯视着曹昌图。
“春元楼什么地方,他一个穷书生怎么可能去得起!”
秦艽双眸一眯,端着手中的杯盏,猛地泼道曹昌图脸上,“想好了再说,不然下次泼得就不是茶了。”
满脸的水珠顺着往下淌,曹昌图难挨地眨眼:“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那……那与他吃酒的人可是吏部文选郎杨护啊!”
“我随父亲拜访多次,绝不可能认错!”
薛灵玥气息一沉,退开半步,侧头朝一旁道:“你先出去。”
众人不明所以,只有那蹲在地上那女郎立刻手脚发软地爬起来,狼狈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