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眠思忖须臾,还是答复:「壹号会所。」倘若时光倒流,回到他们重逢的那一天,庄眠绝不会想到,自己和谢沉屿会再次纠缠在一起。就像磁石的正负两极,明知不该靠近,可还是会不知不觉地缩短距离,突破理智的界限。那些该懂的道理,她都懂;该守的原则,她也清楚。却还是敌不过爱情的强大引力。华语辩论坛上有这么一句流传甚广的论点: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庄眠以前不明白,如今也能切身体会七八分。重逢以来,不过短短几个月,她的情绪变化比分别的五年还要多。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颇有雅致挑选黑胶唱片的一男一女看见庄眠的身影,朝她走过来:“美女,我们这是私人聚会,你是不是走错了?”庄眠正欲开口,一个清亮甜腻的声音便从前方传来。“什么走错了!她就是来这里的。”林安歌翩然走过来,挽住庄眠的胳膊,在对方困惑的目光中介绍,“睁大眼睛看清楚呀,她是庄眠!我们高中的同学,不记得了?”那两人微怔,迅速交换了一个的眼神,随即,语气夸张地找补:“庄眠,天哪,瞧我这记性!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了,刚才差点没敢认。”“是呀是呀,现在气质太好了,跟我们印象里完全不一样了呢。”“什么不一样,我瞧着还跟以前一样啊。”林安歌侧头端祥庄眠。庄眠淡笑,从容地跟他们寒暄。她以前顶着一头厚重的蘑菇头,各地戴着黑框眼镜,整天闷头学习,别人不知道她很正常。毕业后,同学们天各一方,散落在全球各地。聊了片刻,那些模糊的人名才渐渐和记忆中的面孔重合。在场的人大多混迹于名利场,早就练成一身觥筹交错、虚与委蛇的本事,因此场子始终热络。庄眠和班长魏长耀聊了会儿跨境投资,时间差不多,众人纷纷落座在餐桌前。席间话题天南地北,从恋爱结婚聊到国际局势,又从在场的老同学聊到没有参加聚会的老同学。不知是谁,忽然提起一个尘封多年的名字:“大家还记得外语老师庞自励吗?我前段时间碰见他了,他变了很多,面色沧桑,老了不止十岁。”庄眠端着红酒杯的手一顿,抬眸看过去。“我记得他之前不是被学校辞退,还坐牢了吗?已经出来了啊。”一个面容清秀的男生接话道。“话说回来,庞老师人长得帅,又博学多才,校董还是他父亲,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居然落到被辞退甚至锒铛入狱的地步?”这时,魏长耀蓦然看向身旁的庄眠:“我记得,庄眠那时候和庞老师往来挺密切,你有没有听到消息?”庄眠搭在杯壁的手指缓缓收紧,面上不起波澜,轻描淡写道:“不清楚。”“庞老师真是可惜啊,一表人才,对学生又关爱有加,当年学校好多人都是他的迷妹迷弟呢。”众人闻言,纷纷感慨起来。庄眠的心绪有些飘忽。庞自励出来了,庞家背景不小……“我最近在投资一部电影,”话题很快被带走,吕千金兴致勃勃地说,“讲的是女主和男主联姻多年,后来男主的白月光回来了,两人闹离婚,女主因此患上心理疾病,险些自杀,最后男主追妻火葬场……”“说到心理疾病。”另一人顺势接过话头,“我上个月去见的那个心理医生,托了很多关系才约到。据说是谢家御用的,水平非常专业。”……侍者推开包厢的门。墨色西裤包裹的长腿踩着散漫的步伐走进来,谢沉屿那张锋锐立体的脸出现时,顾政率先发现:“阿屿来了。”郑少泽马上顺着他视线望去,看见谢沉屿十分意外:“我前几天使劲浑身解数叫他,他可连个‘没空’都懒得回,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谢沉屿一出现,立马有人让出一整架沙发,他施施然落座,旁边有眼力见的公子哥旋即递上烟。谢沉屿夹在指间漫不经心地把玩,没点燃。“见鬼了。”郑少泽看着戴眼镜的太子爷,一脸纳闷和不可思议,“你这身行头怎么回事啊?突然走起斯文败类路线,中邪了?”谢沉屿侧眸,狭长的黑眸透过镜片,令人想起起冬日雪山顶端的萧冷雪霜,寡淡锐利而刺骨。“没钱体检就说,我赞助你去查脑子。”“不用不用。”郑少泽挠头百思不得其解,“该不会是被钟景淮刺激了吧?”毕竟那位以斯文君子着称的钟景淮,经常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刺激什么。”顾政若有所思,“钟景淮好事将近,你也准备结婚了?”“钟景淮要结婚?”郑少泽登时坐直了,“什么时候结,跟谁?庄眠吗?”“不是庄眠,消息捂得严实。”顾政说,“只听说一旦事成,钟氏集团的股份会有一轮大变动。到那时候,钟景淮就是钟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了。”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郑少泽唯恐天下不乱:“那到时候,是咱们屿哥厉害,还是钟景淮更胜一筹?”谢沉屿搭着长腿,瞳色墨黑冷淡,懒洋洋道:“钟家几个老古董支持钟亦珩,他想坐稳那个位置,悬。”冷不丁又想到,钟景淮心里不痛快,该不会跑去找庄眠倾诉,最后还得庄眠柔声细语哄他吧?光是想到那个画面,谢沉屿就觉得嫌弃又恶心,指间的烟被冷漠折弯。郑少泽只是随口一说,他心里其实并不认为庄眠会和钟景淮结婚。谈恋爱可以,但结婚……钟家唯利是图,大概率不会接受没有背景的庄眠。当然也有小概率,那就是钟景淮知道庄眠和谢沉屿的事情,为了给谢沉屿添堵,而跟庄眠结婚。毕竟,钟景淮一向看谢沉屿不顺眼。而谢沉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晚上九点,聚会中后场,庄眠喝了几杯酒,交换了不少联系方式,预定了明年初的项目合作。她独自坐在吧台,不紧不慢品尝着鱼子酱,手机屏幕蓦地亮起,是谢沉屿发来的消息:「来819。」庄眠有些意外:「你也在壹号会所?」「嗯。」虽然她社交耐力值顶多一个半小时,现在得空了,但庄眠不想过去,正打算回“我这边还没结束”,那边却仿佛未卜先知,发来:「你不来,我就过去。」“……”他来,那还得了?庄眠放下银勺,擦拭嘴唇,抬眼扫向不远处酒意正酣的同学们。她不动声色地起身,偷偷避开人群,来到819包厢。庄眠站在门口,环顾四周,确认走廊空无一人,抬手准备敲门。然还没有碰到门板,门就从里面毫无预兆地打开。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倏地伸出,抓住庄眠的手腕,将她一把拽了进去。:()靡日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