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翻身坐上窗沿,指节敲着木框:“我是真的要走了,不然回头又得挨骂。”
她冲惊刃挥挥手。
千言万语,最终凝为寥寥几字:
“总之,你多保重。”
多保重、多珍重;
愿我们明日还能见面。
。
惊狐离开后,房间归于寂静。
惊刃盘膝调息,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前,铺开一道波光粼粼的溪。
她稍稍抬起头。
惊刃的视线很窄,窄到只有主子、紧闭的院门、以及主子命令她去刺杀之人。
她很少会仰头,去看这一轮始终挂于天幕、不偏不倚照着所有人的月亮。
上一次圆月,是什么时候呢?
似乎……
是刺杀姜偃师归来那夜。
她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浑身都是机关割出来的伤,爬到容府门前时,已经动弹不得。
模糊中,她看见主子立在圆月之下,披着白狐裘,满脸的错愕与不可置信。
“竟然回来了?”
主子喃喃说着,向身旁侍卫吩咐道:“抬回院里,扔着,不用管。”
她在院中躺了整整十天,伤口逐渐结痂,终于可以慢慢起身。
如同之前无数次那样,她用井水冲洗掉与血肉黏连的淤泥,再用刀剔去伤口的腐肉。
她并不觉得疼。
只是在那一刻,胸膛中像压着一层湿重的布,她持着钝刀一寸寸地剖开半边,余下那半却连着骨、带着肉,缠黏不清。
这算是,柳染堤所说的“难过”吗?
惊刃并不能确定。
她正出神,忽觉眼前的烛火静了一瞬,不再随风摇曳。
有人来到窗边,挡住了风。
嗓音似风铃,带着几分笑,叮叮铃铃:“小刺客今天这么好兴致?”
柳染堤拿着串糖葫芦,嘴里还叼着一串,说话含糊:“不在阴影里装蘑菇了,来赏月呢?”
惊刃道:“只是看看。”
柳染堤将糖葫芦塞进她手里,裹着一层厚厚糖衣的山楂晶亮如漆,带着一丝甜香。
“给你。”她唇边沾着一点糖碎,咬着的那一串只剩两个果子,
柳染堤单手撑着窗,身形一腾,跃入屋内,靴尖踩碎一地月光。
惊刃嗅到一缕极淡的血气。
若隐若现,像藏于梁间的蛛网,若不刻意去寻,很难察觉得到。
柳染堤抬了抬眉,视线落到不远处的桌上,缓步走了过去。
“唔?”
她的食指轻滑过桌面。
惊狐喝过的茶杯早已被惊刃洗过,茶壶也重新装满,摆设一如先前,分毫不乱。
柳染堤却已经发现了,她背靠着桌子,冲惊刃灿然一笑:“有客人来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