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华不想做这种危险动作,收回手来抓紧船沿,扭头盯着他问:“那师兄现在在做什么?邀请我一起水中捞月?”
宁昉退后半尺,面对面凝视她的眼睛:“我从不认为前缘是镜花水月,也不会做水中捞月这种事,我想要月亮永远照在我身上。”
月的清辉倾泻于广阔的湖面,晶莹的碎片漾起粼粼波光。
奚华静静看他,月光之下,他的表情更加柔和了,眼神也愈加深邃,微湿的衣衫上也笼着一层柔光。
她不禁想到吵架的那个晚上,她去宿月峰找他就是想问他的想法,如果当时见到,他是否也会这样回答?如果当时听到,她还会生气吗,还会默默远离吗?
“宁师兄痴心妄想,月有阴晴圆缺,怎么可能永远照在你身上?”
“天上的月亮指望不了,我心里的月亮,可不可以成全我的痴心妄想?”他双手都摁在她手背上,心里的月亮近在眼前,也要握住手中。
“瞎说。你在做梦。”这可不就是一个梦吗?不能当真的。
宁昉无奈地笑笑,又问她:“你方才说的哪些话,从哪儿听来的?”
“哪些?”
“谁跟你说前世是镜花水月?是不是商夷胡言乱语?你还拿他的话来说教我,不可以这样,你赶紧忘掉……”
奚华面无表情听他说完,才淡然开口:“是你爹说的。”
水面上的月光好像黯淡了一下,晃荡的水波都写着“尴尬”。
宁昉静默数息,才问:“他单独来找过你,为难你了?”
奚华摇头,如实说清:“你折断发簪那夜,我抱着雪山去宿月峰找你,不巧碰上他了。”
“你去找我?”宁昉面露惊讶,兼有后悔,“你为何不告诉我?”
“你又不需要我关心,反正有星姬关心你。”奚华拱了拱手,看着他手上缠着的腰带,“那天夜里你不是和星姬在一起吗?你手上的伤口不是有人为你包扎吗?”
“我那晚没回宿月峰。抱歉让你误会这么多。”宁昉从湖中起来回到船上,靠着船舷坐在她身边,浑身还是水淋淋的。
奚华转身也背靠船舷,就地坐下,指着他缠在手上的腰带:“你自己包扎会绑得这么丑?谁信?”
“真的,你若不信,我拆掉它重新绑一遍你看看。”
他说着便要动手,奚华立刻阻止:“不用拆,不是还有一条吗?”
她假意勾了勾他腰间那条绸带,没想到它竟一下子松散开来。
“不许胡来。”一只手掌当即捂住她的眼,她什么都没看到,满湖月色和舟中美人都隐入黑暗,消失不见了。
不久之后,眼皮上温热的触感也消失了。
奚华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梦已经结束了。她半坐起身,环顾四周,房间里惟她一人。
梦是假的,梦里的香气都散了。
她抬手摸了摸头,头发是披散着的,没有梳成发髻,没有别着白色小花。
梦果然是假的。
她复又躺下,侧身望着近处的屏风。屏风上多了一只圆月,一叶扁舟,右上角还有一行小字: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1]
她望着那字画,看它会不会也像梦一样消失不见。
第85章第八十五眼
敲门声猝不及防,宛如梦醒后延迟加速的心跳。
奚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开门,那场梦结束得很突兀,某人匆匆离开又去而复返,此种情形似乎不适合再见面。
“砰砰砰”,夜色被催促挤压变形。很难想象宁师兄会这么风风火火地敲门,他一贯从容优雅,就连在梦中也不例外。
很快,门口有人喘着气问:“公主,我可以进来吗?”
是再熟悉不过的女声。
奚华应声开门,只见紫茶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了,她已飞快进屋,立刻关上了房门。
“我做了噩梦,一个人睡不着,今晚可以住在公主这里吗?”紫茶还在喘气,原本脆生生的嗓音也变得干巴巴。
“什么梦把师姐吓成这样?”奚华用手背轻贴她额头,差点儿被烫得缩手,又转过身去给她倒水,好让她润润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