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都看不见,双眼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更奇怪的是,连夜雨都没停,耳边是哗啦哗啦的雨声,还有一连串急匆匆的马蹄声。
水花飞溅,骏马疾行。
她跨坐在一人腿上,被那人单手稳稳搂住,她身上还裹着他的氅衣,隔绝了所有雨水。
幻境非但没有让她脱离深渊,反教人越陷越深。
贴身相抵的姿势如此熟悉,只有一个人会与她这般亲密,不用看她也能认出他是谁。
此刻她是南弋的小公主,抱着她在大雨中策马疾驰的人是天师。
这是她好奇过无数次、追问过无数次的前世。
重逢来得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在这样无比亲密的距离,奚华好想抱他,但幻境之中两人却没有彼此依偎,只在沉默中对立。
为什么会这样?她清楚地感知到他的下巴微微用力抵住她头顶,只要她抬头,就可以得到一个吻,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为什么幻境里的她不愿意?分明她心里的渴望难以抑制。
她和天师是在闹别扭吗?但上次在绯云湖画舫上,师兄说前世他们感情很好,从来没有吵过架。
她总算朝天师伸手,却不是主动拥抱,而是在他衣间摸索,寻找一件东西。
她想不起自己当时在找什么,只察觉双手经行之处,天师被触碰的每一处皮肉都绷得很紧。紧张感会传递,她也和他一样,从头到脚都变得僵硬。
两人共乘的马越跑越急,最后在目的地停止。
天师抱她下了马,她从他身上取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摸到了熟悉的形状,似乎是一枚发簪。
她把发簪锋利的尾端扎进手心,紧握着不放,然而这锥心疼痛也无法让头脑清醒。
天师俯身亲了她鲜血淋漓的掌心,扯开了遮挡她眉眼的厚实绸带。
时隔多年,她再次见到天师。
他满身雨水,衣上沾了她手心的血,缭乱又艳丽。
他是她这场幻境的核心。
他唇上留有一枚清晰的吻痕,像衔一朵花慢慢游走在她手心。
好久不见,她勾住他的下颌向上抬起,四目相对,她朝他俯身,吻了上去。
一路追逐,挑衅,她怕冷,索要他的怀抱,闯入了他精心布置的陷阱。一旦涉足,便无法逃离。
她挑开他被大雨浸透的衣衫,碰到细腰窄背颀长腰线,再往下,与他十指相扣,触碰到了完全陌生的、意料之外的禁区。
反应为何这般激烈?奚华至今仍然困惑不解,理智被火花焚烧殆尽。
随后,幻境里那个她说出了她听不懂的言语:“等我嫁去西陵,成日醉生梦死……”
果然真是在吵架吗?她怎么会嫁去西陵,是不是在说气话?
天师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那就再问一次吧,奚华松口却不想退后:“为何你明明爱我,却不肯留下我?”
他的气息依然炙热,言语却开始变凉:“我何时这样说过?”
第96章第九十六眼
好久不见,幻境里天师对奚华说的第一句话,是冷冷反问她:“我何时这样说过?”
为什么天师会说这样的话?宁师兄不是说前世曾与她两情相悦吗?
是哪里出了差错?
天师何时说过爱她?她想找出那样的时刻,来证明自己说得没错。然而回忆是一片荒芜沙漠,她再怎么跋涉,筋疲力尽,也寻不到一丝线索。
这是一场极不公平的对峙,不论他说什么,她都找不出证据来反驳,只能听着,被动接受。
爱这个字,天师说他从来没有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