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咔嚓”一声,一绺发丝应声而断,落入她掌心。
“等我回来。”梦中人暧昧不明的嗓音重新变得清冷疏离,像冷玉敲碎了禁地的屏障。
等他走远了,锦被之中他那侧的余温都减退了,奚华睁眼,被满目正红色床帏一惊,抬起僵麻的手臂看了一眼,万幸,胳膊并未完□□露在外。
她身上拢了一件洁白柔软的寝衣,宽大的袖口松松垮垮回落下来,露出手腕上那一只玉镯,扎眼得要命。
她看都不敢看它,立刻闭眼摘下,无意中碰到了手腕,那种触感和粗细惊醒了混乱的记忆,许多片段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简直让人生出剁手的冲动。
及至心绪勉强平静,奚华拈起落到脸上的那一绺发丝。一看才知,这是两缕发丝辫作一条的发辫,在临近发根处被剪断。
她气得想笑,偏这怒火无处发泄。
寝殿里溢满熟悉的香气,奚华撩开床帏起身下榻,果然见到一盆熟悉的灵植。
去年万仞会晚宴后,她从幽陵古冢幻境中出来,一怒之下折断了茉莉的花枝,把它丢弃在聆云院再也不想管。
此刻,它重新出现在她面前,花枝招展,开得正艳。
它怎么会开花?它怎么能开花!
奚华真想把它拔了,两手刚一碰到它,它立刻凑过来,原本挺直的枝条竟变得柔软,像藤蔓一样缠上她指尖。
奚华甩都甩不掉,扯也扯不断,忍不住凶它:“是不是有人强迫你的?别听他的,他不要脸!”
灵植识趣收敛了几分,怯怯退回去一小段,很快又轻轻绕过来,缠得更密更远。盛开的茉莉带着幽幽香气贴近她,宛如小心翼翼但又情难自禁的吻。
奚华无奈地望着灵植:“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神宫幽僻凄清,与世隔绝,又被设了重重禁制,严格限制出入。
奚华多次尝试无法突破,只能在玄苍殿内部活动,更远的地方去不了了,更别说独自下界。
临近黄昏,传音石中传来紫茶的声音:“公主终于醒了,你们俩,大师兄,对你……”
奚华听出紫茶欲言又止,着意打消她胡思乱想:“我在神宫,具体方位说不清楚。一时半会估计出不去,因为他恨我。”
紫茶无语极了:“可是他公然宣称灵泽圣君是他道侣,是新婚妻子……”
“……”奚华也无语了,“别理他,他疯了。”
紫茶说回正题:“这几日当真是天下大乱。三日前你们离开之后,浮析仙山许多修士突然魔化,声称魔神偃才是大道正统。正邪混战搅得血雨腥风,魔族占了上风。”
“但是魔化的修士很快就死了,就像灵气被吸干了,变成枯骨之前最后一刻还在追随偃。”
“天机阁的卜澜就是其中一个,他入魔之后要求星姬卜星漪归顺偃,结果话都还没说几句就死了,卜星漪弃之不顾,当场就逃了。”
“还有宁怀之,他疯了,他不相信灵泽圣君在天玄宗当外门弟子,更不相信他的养子就是衍苍神君,而且衍苍还做出当众抢亲这等狂悖之事……”
奚华想到过无相渊会一片大乱,但紫茶所言每句话都让她目瞪口呆。
她不是昨夜还站在鸾凤台吗?怎么就三日了……
“无相渊龙君可有出面?”她想起商夷在玉阶上说过的,礼成之后带她去面见他的父君。
紫茶:“没有,这件事有些复杂,无相渊有人向偃投诚,说龙君商廉避世不出是因为年事已高,他接受不了天人五衰……”
奚华很快就了然:“所以才会有无相渊迎娶灵泽圣君一事对吧?为了灵泽之泪?”
“公主,小龙君或许并不知情。”紫茶情绪也不太好。
“这不关他的事,是我害了他。”奚华不愿意回想当夜鸾凤台之上的惨相。
紫茶略过不提,换了话题:“现下大师兄接管了天玄宗,他正在着手建立新的仙盟,大部分宗门已经归顺魔神,新的仙盟想要战胜魔神也并非易事。”
“那你们千万留住他,让他别离开天玄宗。”奚华真诚建议。
锦麟忽然插话:“那太好了,我就告诉他是小师妹不让他回的——”
“啊,别掐!我不说啦……”
奚华默默听两人闹腾完了,才又问:“小茶是不是养着雪山?”
“嗯,但是雪山现在不黏我了。”紫茶有些失落,“它似乎更黏大师兄……”——
深夜,奚华半梦半醒之时,察觉后背有人贴了过来。
她推开他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冷斥:“你不是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