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总是带着温和与些许怯懦的眼眸,此刻空洞地望着前方昏暗的石壁,失去了焦点。
方才因为羞辱而剧烈颤抖的身体,此刻竟然诡异地平静了下来,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没有愤怒的火焰,没有被背叛的狂乱,甚至……连一丝明显的悲伤都未曾流露。
仿佛石厉娘所说的,不过是另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与他萧书白,与他的母亲,毫无关联。
洞穴内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石厉娘因为愤怒和嫉妒而发出的、如同破风箱般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远处石缝间偶尔滴落的水珠声,“滴答……滴答……”,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弦上。
石厉娘沉浸在自己“识破天机”的兴奋与对萧凝霜的嫉妒愤恨之中,唾沫横飞地咒骂着,根本没有注意到萧书白这异常的反应。
她只觉得这个空有宝山却被榨干的“废太子”,连生气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心中更是轻蔑。
过了许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萧书白终于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木偶般,抬起了头。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中的空洞却被一种奇异的、近乎顽固的平静所取代。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石厉娘身上,而是投向了洞穴那唯一透着微光的缝隙,仿佛在追寻着什么。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又因为刚刚遭受的惊吓和屈辱而微微沙哑,并且,异常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激烈的情绪。
“住口。”
简单的两个字,打断了石厉娘那恶毒的咒骂。
石厉娘一愣,转过头,用那双浑浊的三角眼看向地上的少年,脸上露出残忍的讥诮:“哦?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终于舍得开口了?怎么?听到老身揭穿你那‘伟大’母亲的真面目,心里不好受了?还是觉得老身说中了你的痛处?”
萧书白没有理会她的嘲讽。
他的目光终于转向了石厉娘,但那目光之中,没有预想中的仇恨与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坚定。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我的母亲,是凰天国的女王,是庇护亿万子民的天之骄女,是受万众敬仰的存在。我尊敬她。”
说到“尊敬她”三个字时,他的语气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他顿了顿,仿佛是在积攒力气,又仿佛是在强调自己的立场:“你说的那些污秽之言,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他的视线终于毫不避讳地、带着一种审视般的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着石厉娘那丑陋怪诞的模样——那干瘪枯瘦的身材,那沟壑纵横、如同老树皮般的脸,那双闪烁着阴鸷光芒的三角眼……
然后,他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冰冷的弧度。
那不是嘲笑,更像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陈述,却比任何恶毒的诅咒更能刺痛人心。
“像你这样……形容枯槁,面目可憎,连声音都如同鬼哭狼嚎一般的老妖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清晰悦耳,但说出来的话,却如同淬了冰的毒箭,“……你的心里,大概也早已腐烂发臭了吧?除了编造这些恶毒的谎言来污蔑旁人,大概……也找不到任何生存的意义了。”
“你!”石厉娘的呼吸猛地一窒!
她那张丑陋的脸瞬间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她可以容忍别人惧怕她,可以容忍别人咒骂她,但她最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有人敢当面!
如此直白地!
攻击她最在意、也最自卑的容貌!!!
这个小畜生!这个被吸干了阳气的废物!竟然敢……如此羞辱她?!
“找死!!!”石厉娘尖叫一声,干枯的手掌瞬间抬起,指甲变得乌黑尖锐,带着浓烈的腥臭气息,就要朝着萧书白的天灵盖狠狠抓下!
她要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开膛破肚!
将他的神魂抽出点天灯!
让他为刚才的话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浓烈的杀意如同实质般爆发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洞穴!
萧书白闭上了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坦然接受了即将到来的死亡。或许……对他而言,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然而,就在那乌黑尖锐的鬼爪即将触碰到萧书白头皮的前一刹那,石厉娘的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便被一种更加阴狠、更加恶毒的光芒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