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已至,昨夜落了一夜小雪,而此处本也是北境最北处,常年落雪不化,地面上厚积的雪,映照得天色更亮了些。
大片皑皑雪地上,渐渐缓近一道黑色身影,单薄却坚韧,一步步往山中的村落而去。
卫洐肩上的粗布随意围过头,风雪浸人,他只露了一双眼睛。
卫洐停下脚步,四下蹿出一队人马将他团团围住,持刀持弓气势煞人。
为首之人举起板斧,模样威严语气不善:“来者何人?”
卫洐举起被粗布挡住的长剑,眸底清冷,“卫洐。”
几人一怔,为首的人上下扫量他一眼,再次确认那把剑后,“阁下稍候,我需上秉我家主上。”
卫洐已经快六年没再见过萧承应,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卫家被参叛国,萧承应上奏为卫家求情,却被萧承允以同罪论处的缘由下落大狱,大牢中匆匆一面,他还未来得及谢过。
他也不曾想到,卫家落难之际,最终为他卫家求情之人,竟然是一众皇子中,最不争不抢的那个。
卫洐跟他不过点头之交,萧承应年纪要小些,儿时也玩不到一处,这样冒险……若说他有所图,但那时卫家已经没有可图的利益,为卫家出头,全然是自找麻烦。
萧承应也因为卫家求情,而被正不知道怎么解决萧承应的新君抓住罪名赐死,说起来,萧承允这一计不止一石二鸟,而是一箭三雕。
后来没多久就传出萧承应死于大狱的消息,萧承应母亲只是个出身低微的医女,背后并无势力可靠,死了也没人在意。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卫洐也这么认为,要不是他翻阅过历史,恐怕他也找不到萧承应的藏身处。
萧承应推过那杯热茶,“你是京都城里,第一个给我传信之人。”
卫洐端起热茶,热气覆过掌心,屋内与屋外温度相差甚大,那股冷气也渐渐淡了下去。
“如此听来,九皇子当年能活着离开京都,必然少不了京都之人暗中相助。”卫洐顿了顿,“又或者,这本也是九皇子布的局?”
萧承应笑了笑:“我从没想瞒过你,我那位皇兄给你放权掌管整个西厂,我以为你应该早就能查到,但是你比我预料之中要来的晚。”
实际接到卫洐信件那一刻,萧承应并无多震惊,因为在此之前,卫洐失踪的消息天下皆知,他那位皇兄疯的把整个大启都翻过来一遍,日日夜夜都在寻找卫洐的踪迹,闹得天下大乱。
他也不信卫洐会死在一些籍籍无名之人的手里,不过他也很好奇,这段时间卫洐到底去了哪里。
卫洐承认,他以往确实小看了萧承应。
皇子夺嫡的硝烟中,萧承应是最没有胜算的,正是他不争不抢徘徊边缘,所以才能活下来,但谁能想到,萧承应有这样的谋略,假死来到北疆,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
如果萧承应没有为卫家参过那一本的话,他依旧能在京都做一个闲散王爷,萧承允为了免百姓悠悠之口,也会不得不留下萧承应。
“勤王就如此信任在下?”
现如今天下人皆知,他是萧承允最信任的狗。
“你我虽各有所图,但最终目标都是萧承允。”萧承应嗅了嗅茶香,“想来你这些年追查的卫家一案有了结果,否则你不会来找我。”
“灭门之血仇,剜心刮骨痛,你能忍下进西厂这份屈辱,就证明你恨极了萧承允。”
“而我,亦是。”
所以他根本不担心卫洐会出卖他,甚至卫洐还会帮他掩藏。
那就简单多了。
卫洐主动给他斟茶,“当年我父亲在回朝前,暗中解散了一支五万精兵的军卫队。”
闻言萧承应直起了背脊,神色也庄重起来。
卫洐淡声:“先帝在位之际,我父亲已在着手此事。”
并非有不臣之心,这支精锐是先帝主动提及,命卫引晁私下培养。那时先帝身体已经每况愈下,膝下几个皇子野心勃勃,先帝思虑许久,才与卫引晁定下此事。
但先帝突然驾崩,那时边关战事吃紧,卫引晁难以顾及,还是出现了意外。
此事他也是在卫家下狱那晚才从卫引晁口中得知,在卫家蒙冤时,卫引晁也没有想过调动那支私兵,他秉性刚正,宁死也不会背上谋反的罪名,毁了卫氏将门的清誉。
“除了先帝,只有我父亲才能调动这支私兵。”
萧承应心绪起伏,“卫小将军这是何意?”
卫洐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