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闸门上周永年的面容如融化的蜡像般扭曲变形，最终彻底坍缩，还原为一片微微搏动的黑色生物薄膜。门中央只留下那个与蓝钥匙齿完美契合的螺旋凹陷。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氧和一种类似腐烂兰花的甜腻气味，薄膜表面残留的神经突触仍在发出微弱的噼啪电弧。
虞倾寒示意雷震用特制采样器小心刮取薄膜组织。样本管刚触及那黑色表面，管壁瞬间凝结起一层白霜，内部采集到的微量组织竟自行泛起幽绿的磷光。
“生物活性极高，结构极不稳定。”虞倾寒的声音压得很低，她将样本管迅速插入便携分析仪，屏幕上的数据流奔腾如洪水，“内部有纳米级的机械单位在活动。这不是简单的生物门禁，这是一个正在不断演化和自我修复的智能界面。”
通道向前延伸，低温形成的白色寒雾在地面堆积，凝结成了无比繁复、类似人类神经元网络显微结构的冰晶图案。周澈手中的蓝钥在通过闸门后，重量似乎增加了些许，钥匙表面那些神秘的星图纹路与地面的冰晶图案产生了奇异的干涉效应，投射出淡淡的、旋转着的DNA双螺旋光晕。
就在这时，雷震腰间的高灵敏度辐射计量仪发出了尖锐而急促的蜂鸣。
“有辐射源，伽马射线。”雷迅调整着探测器的方向，眉头紧锁，“强度在安全阈值边缘，但源头的相对位置在移动。脉冲间隔非常规律，并且正在缩短。这不像随机的放射性衰变，更像是一种精准的倒计时。”
通道尽头，景象豁然开朗，却也更加令人窒息。所谓的“标本区”两侧是高达十余米的弧形玻璃墙，材质奇特，随着三人观察角度的细微变化，玻璃的折射率也随之改变，如同自动调节的显微镜，依次显现出容器内生物标本从皮肤、肌肉到神经丛甚至细胞级的细节。
左侧第三个圆柱形容器内，那个半人半章鱼的杂交体突然动了。一条布满吸盘的惨白色触手猛地抬起，重重拍打在强化玻璃内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吸盘中央的化学感受器开合，分泌出荧蓝色的粘稠液体，这些液体并非随意流淌，竟在玻璃上迅速蚀刻出一组复杂的、包含角度和距离参数的星图坐标。
“记录坐标！”虞倾寒低喝一声，手腕上的微型电脑已自动完成拍摄与初步解析，“定位点是诺亚大厦顶层的卫星天线阵列主指向轴心。”
“这些……这些东西……是活的？”周澈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蓝钥，当他靠近玻璃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附近几个容器内的生物组织，无论是缓慢蠕动的触手还是微弱跳动的心脏，都出现了与蓝钥表面光晕波动同步的律动。
尤其右侧第七个标本——那具保留着人类男性头颅却连接着巨大蜘蛛身躯的造物，其胸腔内那颗由生物组织与金属构件拼接而成的心脏，泵血声陡然加速，发出擂鼓般的闷响。它的一只尖锐节肢抬起，以一种僵硬却精准的节奏，敲击着玻璃内壁。
嗒……嗒嗒……嗒……嗒嗒嗒……
雷震的战术目镜自动记录并翻译了这段敲击。“摩斯密码。信息是：救我们……意识……囚笼……”
他的声音干涩，目镜的辅助分析系统已放大并识别出标本颈部皮下植入的一块微型芯片型号及其磨损的序列号。雷震快速接入自己的加密数据库进行比对，几秒钟后，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编号匹配李明远博士，‘织女星’计划首席生命科学顾问。二十五年前官方报告称其在深空探测任务中因舱体失压殉职。”
虞倾寒的平板电脑正以惊人的速度接收着从周围环境渗透来的海量加密数据流。她调动了全部破译算法，零碎的信息被拼凑起来，揭示出一个令人胆寒的模式。近几十年来，多项看似独立却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科技突破，其最初的灵感或关键验证数据，似乎都与某些高度机密的意识融合实验记录存在时间或逻辑上的隐秘关联。
其中一份残缺的实验日志甚至提到了雷震的启蒙教官，用冷静到冷酷的笔触记载着实验体情感模块的残留如何意外避免了系统崩溃。
“他们不仅仅是在制造生物兵器或追求意识永生。”虞倾寒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了然，“他们是在进行一种更残酷高效的利用。这些被禁锢的意识，成了催化尖端科技突破的活体催化剂。”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当周澈因为震惊和愤怒，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冰冷的玻璃墙时，他手中的蓝钥骤然爆发出更强烈的共鸣。整个标本区的照明系统自动切换至紫外线波段。原本透明的容器内壁，在紫外光照射下，显现出密密麻麻如同电路板蚀刻线般的隐藏文字。
这些文字记录了每个标本的原始身份信息、详细的改造过程以及意识残留百分比。雷震教官对应的那个容器内壁，在最佳融合体的标签旁，是一行用刺目红色字体标注的警告：意识残留度存在高度不可控情感复苏风险建议销毁。
就在这时，通道尽头的光晕骤然增强。七台结构精密的悬吊式机械臂，捧着仍在微微搏动的心脏和大脑标本，从天花板降下。机械关节运转的摩擦声与周澈背包里那本父亲遗留的笔记自动疯狂翻页的沙沙声，混合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合奏。
笔记最新展开的页面上，那些早已褪色的墨水字迹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重新浮现出来，并且不再是文字，而是化作一幅动态的闪烁着微光的DNA链状图谱。其中某个特定的碱基对被一个不断闪烁的血红色箭头醒目地标出。
噗嗤一声沉闷的爆裂响起。最近的一个容器内，那颗展示着人类与章鱼心肌缝合的心脏标本突然炸开。飞溅的营养液并非落地，而是在空中诡异地悬浮凝聚，瞬间凝结成了一串由光构成的旋转的血红色碱基序列投影与笔记上的图谱片段完全一致。
“退后有机关！”雷震反应极快低吼一声双臂猛地将周澈和虞倾寒向后推开。几乎同时嗤嗤几声他们刚才站立的地面刺出三根骨白色的尖锐探针顶端分泌出具有强烈腐蚀性的透明黏液滴落在合金地板上立刻冒出白烟发出嘶嘶的声响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苦杏仁特有的甜腻气味。
头顶传来沉重的齿轮咬合与转动的轰鸣。整个巨大的标本陈列区开始震动然后缓缓向两侧平移开露出了下方一个直径超过十米深不见底的黑暗竖井。竖井中央一道由无数发光神经网络缠绕编织而成的粗大柱状体缓缓旋转上升那些跳跃的突触与井壁上密密麻麻的生物接口之间不断有肉眼可见的数据流如电弧般交换闪烁。
当柱状体升至与地面平齐时其表面如同花瓣般裂开露出了内部被滋养在某种发光营养液中的核心一个蜷缩着的如同胎儿般的形态。它的身体半透明可以看见内部发光的脉络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双眼那并非生物的眼睛而是两颗纯净无瑕的如同最顶级水晶打磨而成的球体瞳孔深处竟然有缩小的缓缓旋转的银河星云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