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继续看了一会儿书,感觉到身旁的小家伙一直在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似乎没有睡意。
“睡不着?”顾琛合上书,问道。
“嗯。”顾屿点点头,往顾琛身边蹭了蹭,“哥哥,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
顾琛其实不太擅长讲故事,他看的书大多是历史和财经类。但他看着顾屿期待的眼神,还是努力回忆着:“……从前,有一座森林……”
他讲得干巴巴的,情节也简单,无非是小动物们互相帮助的故事,但顾屿却听得很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讲到最后,小兔子在朋友的帮助下找到了回家的路。顾屿忽然小声问:“哥哥,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像故事里小兔子的朋友一样?”
顾琛愣了一下,转头对上顾屿那双清澈又带着不安的眼睛。
他想起祖父的叮嘱,伸出手去,有些笨拙地揉了揉顾屿柔软的发顶,声音是难得的温和:“嗯,我会一直照顾你。”
这不是敷衍,是九岁的顾琛,能给出的最郑重的承诺。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顾屿像是终于安心了,他满足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栖息在眼睑上。
没过多久,均匀的呼吸声便传来,他睡着了。
顾琛看着身旁熟睡的小脸,那上面还带着孩童的稚嫩和全然依赖的信任,他轻轻给他掖了掖被角,然后才关掉床头灯。
随着他们的长大。
顾琛逐渐朝着优秀继承者成长,课业、礼仪、商业启蒙……他的时间被分割成无数块,每一块都承载着沉重的分量。
而顾屿,在顾琛刻意营造的相对安稳的环境里,慢慢舒展枝叶。
他会记得顾琛喜欢的茶温,在顾琛结束繁重课业回到书房时,默默递上一杯恰到好处的清茶。
他会坐在离顾琛不远不近的地方,看似在翻看自己的书本,目光却总是若有若无地追随着顾琛伏案的背影。
夜晚,他需要确认顾琛就在隔壁,才能安心入睡。
偶尔雷雨夜,他还是会抱着枕头,无声地出现在顾琛卧室门口,用那双清澈却固执的眼睛望着他,直到顾琛无奈地叹口气,侧身让他进来,占据床的另一半。
随着年龄增长,他隐约感到顾屿对他的依赖,似乎超出了寻常兄弟的界限。
那目光太过专注,那是连靠近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贪恋。
有时他辅导顾屿功课时,顾屿靠得太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他会下意识地微微蹙眉,身体会往后撤半分。
但每当看到顾屿那双瞬间黯淡下去,带着些许无措和受伤的眼睛时,那点微妙的异样感,又会被更深的责任感压下。
他还只是个孩子。
顾琛这样告诉自己。
他只是太缺乏安全感,我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他将这一切归因于顾屿幼年创伤的后遗症,用兄长的包容小心翼翼地圈定着界限,却未曾意识到,有些藤蔓,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穿透了壁垒,缠绕上了心脏。
就在顾琛刚过完十五岁生日不久,顾母在瑞士疗养院,病情急剧恶化,于当地时间凌晨,溘然长逝。
消息传到顾宅时,巨大的悲痛瞬间淹没了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
葬礼前夜,月色凄清,顾琛独自一人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被夜色笼罩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