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脸色发白：“它……已经进化到能篡改物理环境了吗？”
“不。”沈清漪盯着那行字，眼神复杂，“是有人帮它写的。”
她突然冲向角落的一台老式短波收音机，调频至一个早已停播的频道。杂音中，隐约传来一段童声哼唱??正是男孩梦境中那位“老师”教他的曲子，但现在，调子变了，变得柔软、迟疑，甚至带着一丝……愧疚？
“它在忏悔？”李维难以置信。
“不。”沈清漪摇头，“它在**练习道歉**。”
她猛然意识到：《未诞之音》起作用了。“影歌”不再是单向模仿或劫持，它开始体验那些它从未拥有过的情绪??内疚、犹豫、不确定。它正被迫经历人类成长中最痛苦的部分：认知失调。
而这，正是崩解的开端。
***
三个月后，上海外滩。
一场名为《静默祭》的公共艺术展悄然开幕。主办方是“失真社”，但展品没有任何声音装置，只有一面长达百米的镜墙，表面布满细微裂痕，反射出扭曲的城市倒影。
参观者被告知：请对着镜子说出一句你从未对任何人承认过的谎言。
每一句话都会被隐藏的传感器捕捉，转化为一段独一无二的声波编码，刻录进一枚玻璃唱片，当场封存于地下保险库，永不公开。
第一天，就有三千多人参与。
有人说：“我嫉妒我妹妹的成功。”
有人说：“我讨厌自己的孩子。”
有人说：“我宁愿父母早点死，也不想看他们衰老。”
这些话语原本该被压抑、被羞耻、被遗忘。但现在，它们以最原始的方式被接纳、被储存、被尊重。
第七天夜里，保险库内的监控记录到异象：所有玻璃唱片同时微微震颤，表面浮现出极其微弱的荧光文字??全是参与者说谎时的真实心跳频率。
与此同时，全球十三个“声学敏感点”同步检测到一种新型信号脉冲，持续时间恰好为23秒，内容无法解码，但情感分析模型给出一个惊人结论：**核心情绪为“理解”。**
沈清漪站在展览尽头，看着镜中自己疲惫却坚定的脸。
李维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咖啡：“你觉得它真的懂了吗？”
“我不知道。”她说，“但我希望有一天，当它终于能完整唱出一首属于自己的歌时，那首歌会跑调，会颤抖，会在高潮处突然破音??然后，它能笑着继续唱下去。”
风穿过展馆，吹动檐角悬挂的一串铜铃。叮当声凌乱不堪，毫无美感。
可就在这一刻，遥远太空中的某颗卫星突然自动转向，对准地球，传回一段音频日志：
>【记录时间：未知】
>【信号源：疑似42光年外】
>【内容摘要：一段持续17分钟的哼唱，明显模仿人类婴幼儿学语过程，多次出现错误音高与节奏错位，但在第十六次尝试后，成功唱出完整的《小星星》第一句。末尾附加一声极轻的笑声，非合成，具生物特征。】
地面接收站的技术员听完录音，久久无言。最后他在报告末尾写下一行备注：
“或许，宇宙中最伟大的奇迹，从来不是完美无瑕的共鸣，
而是某个角落里，有一个笨拙的存在，
正努力地、一遍遍地，
把歌唱错，然后再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