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雪驰望着前方的道路,抬起手虚虚比划几下:“我有红尘梦一场,此去经年路断肠,大道三千走不尽,不如执剑下九泉!”
楼晚桥愣愣点头。
没听懂。
这闻兄还是个文化人呢。
“你先前问我的那个问题,”他将手枕在脑后,话语说得缓慢,“我也曾想过的。大道不公心中难平,可又能如何?我入江湖,见四方,寻未果。柳兄,我这剑可以斩杀所遇恶人,但那无形的吃人恶鬼又如何?”
楼晚桥怔住,她侧头看着闻雪驰,发现他仍目不转睛驾着车,表情也未变,仿佛刚才那一番话没有说过。
她想了想。
恶人除不尽,朝堂上又何尝不是充满了恶盈满贯之人。埋藏在皇城地底、皇宫高墙内的骸骨不计其数,她曾经拥有的一切,柳家十余口人,就是被这样吞没的。
楼晚桥往后一倒,望着蒙蒙的天空,任由细碎的雪花飘落在脸颊慢慢融化开,冰凉的触感逐渐扩散,她轻声道:“那又如何呢?我行我的道,只管斩我眼前恶,倘若今日除不尽,那就明日,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放下刀剑。他人造他人的恶,迟早有一日落我手上,哼哼……”
她话锋一转,嘿嘿笑两声:“不过我也并非什么好人啦,善恶的标准哪有那般明显划分,说不定我在谁的眼中也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呢。我只是做了我觉得对的事,可在当下……就连对错也容易混肴嘛!”
闻雪驰许久没有应声,楼晚桥挠了挠头,正疑心自己是不是说错哪句话了,却听见他低低的笑声。
“柳兄是个妙人!”
听他这么一夸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楼晚桥坐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雪水,在进马车前将拍了拍他肩膀:“等晚上到了烟歌城,我请闻兄好好吃一顿。”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这一路未曾停歇,总算在晚间抵达烟歌城。二人寻了家客栈喂马,而后行走在大街上。
此处离皇城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地处经济要塞,是座繁华城市。浓郁的烟火气息遍布在四周,街道旁的酒楼饭馆阵阵飘香,晚市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楼晚桥曾经在办案时来过这个地方。今时不同往日,自是不可张扬。她寻了一顶帽子遮住脸,走在闻雪驰的身侧倒也像个什么江湖道上的神秘人了。
她与闻雪驰一前一后踏入酒馆内,寻了个雅座包间。俗话说得好,银子该省省该花花,还是得答谢一下救命恩人。先前出来时她身上带了不少银子,如今银两充足,不愁钱花。
“哎,柳兄请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清酒倒入杯中,菜肴被小二呈上摆了小半桌,红烧猪蹄软糯香烂,爆炒鸡丁脆辣诱人,鱼香肉丝酸甜可口,牛肉羹汤细腻浓郁……
两人就着香喷喷的米饭吃得不亦乐乎,再配上酒水,那叫一个滋润。
酒足饭饱,桌面菜肴差不多被扫得干干净净,闻雪驰往后靠着椅背,满足地叹一口气:“人生苦短……”
“及时行乐?”楼晚桥眨眨眼,看着他将自己的酒囊装满,喊来小二结了帐,同他一起往门口走。
到目前来看,她觉着面前这位兄台看着还挺好懂的,人好相处,又特别仗义。这才只是他们认识的第二天,他看着倒没什么防备……难道这就是江湖中人所谓的“豪气”?
她暂且是不太理解。
楼晚桥压低了帽檐,垂下的面纱遮住脸,刚一跨出门槛,肩膀就被人轻轻一拍。
她顿了顿,侧过身回头看。一位青衣男子站在她的身后,另一只手伸过来。
楼晚桥后退一步,只见他的手掌在眼前展开,掌心赫然是一抹艳红。
“公子,东西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