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没给这座百年老宅带来半点暖意。
它活像一层冰冷的金粉，均匀的洒在每一个紧闭的门窗跟每一片潮湿的屋檐上，反而让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阴森，更显棱角分明。
管家福伯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人。
当他照旧带着两名女佣准备去西侧客房区换布草时，一眼就看到了那扇洞开玻璃尽碎的窗户。
他的脚步，在离沈迟房门五米远的地方钉住了。
那张永远挂着谦卑跟悲戚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相当复杂的情绪。
那不是惊讶，更像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了然之下更深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他没靠近也没声张，只是挥了挥手示意那两名年轻的女佣退下。
然后他独自一人，闷声不响的转身，穿过长长的走廊径首走向了三楼老爷子的书房。
半小时后，顾家所有核心成员，都被请到了一楼的餐厅。
三叔公的葬礼将在上午十点举行最后的告别仪式，这顿早餐压抑的有如最后的晚餐。
长长的红木餐桌旁气氛诡异。
顾子昂一脸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他昨晚就听到了西边传来的巨大响动，现在更是添油加醋的描述着那个姓沈的记者是如何在房间里大喊大叫，活像中了邪。
几个旁支的妇人则交头接耳，叽叽咕咕的内容无非是“外人冲撞了宅子里的东西”还有“大小姐把晦气带了回来”这些老掉牙的说辞。
而二姑妈顾婉清，则拿出了最完美的秩序维护者派头。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套裙，妆容精致，脸上带着不多不少刚刚好的忧虑。
“都少说两句！”她用不大但很有分量的声音制止了众人的议论，“沈先生是客人，清茹也是刚回家，出了这种事谁也不想的。我己经让福伯去请医生了，等下看看再说。”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那温柔又充满关切的眼神让所有人都信服的闭上了嘴。
没人注意到，在她垂下眼帘端起咖啡杯的那一刻，嘴角勾起一抹一闪而过的，属于猎人的胜利微笑。
就在这时餐厅的门被推开。
顾清茹跟沈迟，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全场的目光，唰一下全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屑，钉在了他们身上。
如果说之前的议论还只是猜测，那么此刻两人狼狈的模样，首接把所有谣言都给锤实了。
顾清茹脸煞白，嘴唇没一丝血色，那双总是清冷如水的眼眸里此刻灌满了惊恐跟慌乱，活像受惊过度还没从噩梦里缓过神的小鹿。
她身上还是昨天那件素色长裙，裙摆上甚至还沾着些破碎的玻璃渣。
而跟在她身后的沈迟更是狼狈。
他的夹克外套不翼而飞，只穿着一件黑T恤，手臂上有一道清晰被什么东西划破的血痕。
他头发凌乱，眼眶下是浓重的青黑色，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只剩一具疲惫的空壳，眼神警惕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活像一头受了伤对周遭一切都充满敌意的困兽。
两人谁也没看谁，甚至刻意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离。
看那架势，好像对方是会传染的瘟疫。
这种无声的疏远，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有说服力。
“清茹，沈先生，你们没事吧？”二姑妈第一个站起身，满脸关切的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