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几乎被埋在了碎石里,只有上半身和一条胳膊勉强露在外面,浑身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凝固的血痂,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金色皮毛。脸上有多处擦伤,一只眼睛肿得眯成了一条缝。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左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己经骨折,被几块石头死死卡住。
而他身后,那原本只剩下半截的尾巴根,此刻更是被一块锋利的石片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新伤口,皮肉翻卷,看起来触目惊心。
然而,就是在这副凄惨狼狈、几乎半废的模样下——
猴子竟然还在笑。
他扯着的嘴角,龇着牙,那笑容因为疼痛而显得有些扭曲变形,难看至极,却依旧带着他那标志性的、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劲儿。
他看到伙伴们震惊和心痛的表情,甚至还努力想耸耸肩,结果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龇牙咧嘴了半天,才缓过气来,声音虚弱却依旧带着那股混不吝的调调:
“咳……放心……老子……命硬……得很……阎王爷……那儿……嫌我太闹……不肯收……”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目光扫过自己那条被卡住的、扭曲的腿,又像是想回头看看自己那惨不忍睹的尾巴,最终只是晃了晃唯一能动的脑袋,自嘲般地嘿嘿笑了两声,只是那笑声里带着明显的嘶嘶抽气声:
“嘿嘿……就是……以后……怕是……拔不了……某人的……漂亮鬃毛……也抢不了……某兔子的……宝贝胡萝卜……咯……”
这话说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却像一把无形的锤子,狠狠砸在每个同伴的心上。
想起之前对他的种种抱怨、嘲笑、甚至是不信任,无边的愧疚和汹涌的后怕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们。
兔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是害怕,而是巨大的愧疚和relief(relief不符合中文表达,建议改为“庆幸”或“后怕”)。“猴哥……对不起……我以前……我以前还老骂你……”
猪用鼻子发出呜呜的声音,低下头。
狗用舌头小心地舔了舔猴子唯一露在外面、还算完好的手臂。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沉默地走上前。
是马。
它低下头,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傲气的巨大眼眸,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震撼,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尊重和……温柔。
它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缓缓地、极其轻柔地,将自己硕大的头颅凑过去,用侧脸和脖颈温暖柔软的皮毛,轻轻地、充满了安抚意味地,蹭了蹭猴子那张糊满血污和灰尘的、的脸颊。
这个动作,充满了马族特有的、笨拙却真诚的温情。
猴子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那龇牙咧嘴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瞬,肿着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情绪飞快地闪过,随即被他用更夸张的龇牙咧嘴掩盖了过去。
马蹭了他几下,然后抬起头,看着猴子,声音低沉而认真,每一个字都像是承诺:
“以后……换我给你找果子。”
猴子沉默了,只是扭过头,含糊地“唔”了一声,没再说话。
恰在此时,一缕格外明亮的阳光,顽强地穿透层层阻碍,透过石缝的间隙,不偏不倚,正好照射在猴子身后那截光秃秃的、布满新旧伤痕的断尾上。
那半截尾巴,在金色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记录着惨烈与牺牲。
但此刻,在每一个凝视着它的生灵眼中,那不再仅仅是残缺。
而是一枚勋章。
一枚用勇敢、善良和无比珍贵的自我牺牲,换来的、世间最亮的勋章。
它静静地躺在阳光下,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关于“英雄”的故事。
而那个英雄,正龇牙咧嘴地抱怨着石头硌得屁股疼,仿佛那枚“勋章”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