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于哲,以及意料之外的另一人。
这人对于在场大部分来说,是陌生人。但对于唐如心来说可一点不陌生,是她爹——唐久霖。她一直以为唐久霖已经走了,没想到他还在国内。
宋牧也是第一次见到董事长本人,幸好他在公司内部组织架构图上见过唐久霖的照片。他立即叫服务员加一套餐具和座椅,并趁着唐久霖和孙承泽寒暄时给他端茶倒酒。
唐久霖一出现,场子的中心自然落在他身上,连孙承泽都成了配角。
唐如心心里憋着火,一气于哲不打招呼就带唐久霖来,二气唐久霖竟然配合他。这饭局原是为了拍孙承泽马屁才组的,消了之前的不愉快,日后才好继续打交道。
然而论资历论地位,孙承泽不过一个副局长,对上省部盖戳的“杰出民营企业家”,他还怎么爽快摆谱?
于哲真不是东西——唐如心一边微笑寒暄,一边在心里诅咒于哲断子绝孙。他巴不得孙承泽多给她使绊子,可这饭局不叫于哲也是不可能的。思及此,唐如心认命了。
随便吧,公司又不是她的,唐久霖都不操心她操哪门子闲心。唐如心咽下一肚子打好的马屁腹稿,专心吃菜。
脑子里转着这些弯弯绕,唐如心没注意到,坐在她对面的郁垒的神情,在看见唐久霖的那一刻起就变得很古怪。这古怪持续了好一阵,直到他离开包间去了趟卫生间。
待郁垒回来时已酒过三巡,场面也较先前热络不少,连坐在他身旁一直冷着脸的林霜降都开始和另一边的丁辛峤小声聊天。
孙承泽喝酒上脸,几杯下肚,人没醉意却满脸通红。
“早就想和咱们市唯一一个省部级优秀企业家碰个面,可惜你这几年一直在国外。今天托小唐的福,竟然能达成我多年夙愿,真是太荣幸了。”孙承泽拖着椅子朝唐久霖那边挪了挪,亲近之意溢于言表。
在孙承泽还是个小工程师的时候,就听说过唐久霖的传奇事迹——从一个小保安到知名企业家,从一文不名的火场英雄到全市纳税大户。说孙承泽对他有仰慕之情可能过了,但好奇是必然有的,想结识一番也是真的。
于是这话出口就带了十足真诚,听得唐久霖笑意不绝。
“我人在国外,对东河炼化的关注可一点不少,也是经常听他们提起孙局你的。”唐久霖指了指坐他下手的于哲和唐如心,然后继续说道:“你我没打过照面,却算得上早有神交。私下我也经常叮嘱他们两个,要多向你学习。”
听见此话,唐如心和于哲心领神会地一齐站起身,举着酒杯就向孙承泽敬酒。
孙承泽喜笑颜开,端起酒杯说道:“不愧是唐董事长带的兵,这伶俐劲儿可把我的人都衬得傻兮兮的了。”
“傻兮兮”的丁辛峤和林霜降无法再装聋作哑,只得站起来陪酒。在孙承泽不想喝的时候他俩得帮着挡酒,但眼下孙承泽兴致高,显然不需要他俩多事。作为监督方,他俩也犯不着去给企业方敬酒,自然就“傻兮兮”起来。
又一番推杯换盏,唐如心眼神带出疲态,脸颊微红,不知是醉了还是在发烧。她用纸巾遮着口鼻轻咳了几声,又将臂弯的披肩拉高了些。坐在她身旁的于哲看了她片刻,然后冲宋牧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送唐如心走。
这场子从唐久霖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唐如心什么事儿了。
宋牧一边和郁垒聊大天,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于哲一个眼神,他立马领会意图。
来到唐如心身后,宋牧躬身凑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唐如心听后点点头,然后端着半满的酒杯站起身。
“今天非常荣幸能请到董事长和孙局长,也非常感谢在座各位愿意捧场。本来我打算无论如何也要舍命陪君子,但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医院来电话,叫我必须回去了。我干了这杯,大家尽兴。”
说着,唐如心仰头就要喝酒,不料孙承泽却出声制止。
“小唐,你这可没意思了。哪有半杯就,就走的。看你还病着,不说……不说罚酒三杯吧,你好歹端个满的。”
孙承泽已喝得半醉,舌头都打不直了。
酒桌上,劝女人喝酒从来都是不可或缺的娱乐项目。无论女人勉为其难还是半推半就,都是可以让酒精上头的男人感到愉悦的画面。孙承泽自然不会去劝身为自己人的林霜降喝酒,那么作为唯二女人的唐如心,必然成为他的娱乐对象。
身居高位的唐如心不缺这种被娱乐的经验,习惯肯定是没法习惯,但能忍,也只能忍。她从善如流,乖顺地表示歉意后,拿起桌上的分酒器将自己手中的杯子倒满了。
孙承泽在体制内,哪怕喝醉了,脸面也还是要要的,所以只叫唐如心喝个满杯,并未提更过分的要求。他甚至还觉得自己这提议已经给足了唐如心台阶和面子,丝毫没有刁难的意思。要换别人提前立场,必然三杯起步。
然而,孙承泽若是知道唐如心和唐久霖的真正关系,以及和于哲的真正关系,别说半醉,就是喝断片了他也不会多这个嘴。
唐久霖的笑意淡了些,但没吭声。
于哲犹豫地看了一眼唐久霖,微抬了下手后又放下了。
宋牧就挣扎得很明显了,他很想替唐如心喝三杯,但他是今天负责结账以及开车送大佬们回家的人。他不能喝酒。
“孙局,唐总还病着。”丁辛峤碰了碰孙承泽的胳膊,低声劝了一句,“要不咱们改天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