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呀。”童佳羽眨眨眼,拉下唐如心的手并扯她坐在床沿,然后笑嘻嘻地凑在她耳边说:“我完全没想到郁垒会来看我,好开心!”
声音不大,但足够郁垒听见。然而郁垒一脸老僧入定的表情,垂着眼翻他的小破本子看。
“据我所知,你们应急演练的剧本是由你们班组全员合写的,分配给每个人的角色也是提前定好的。对吗?”郁垒一边问一边在本子上做记录。
“对啊,但我每次都是扮演受伤员工,等着被救就行了。”童佳羽知无不言,答得飞快。
“为什么?”郁垒抬眼看向她。
“因为我什么都不会嘛。”童佳羽无所谓地耸耸肩,“救人我不会,救装置我也不会。个头儿又矮,体重也还凑合,放担架上抬起来方便。”
郁垒点点头,在本子上写下“伤者固定”四个字。
“你应该知道我们之前调查过你。”
童佳羽面带失落,道:“知道,有人问过班长和其他同事。他们都告诉我啦。”
“因为这次你是受害人,所以你的嫌疑很大程度上被排除了。这事儿,你也知道吗?”郁垒看着童佳羽的脸。
只见童佳羽顿时两眼一亮,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真的吗?太好了!”她抓起唐如心的胳膊晃了晃,“我没事啦!”
唐如心高兴不起来,但也不忍扫她兴,便跟着笑了笑。童佳羽是没事了,可她的事却半点看不到希望。
周济尧坚持这次事故是工作疏漏导致,而警方掌握的证据,也不足以证明炉膛爆炸是人为。指向周济尧的证据几乎都集中在刘栋案上,连陈俊安的高坠都无法进行有效关联。若无足够动机和铁证,要指控周济尧炸毁自己负责的装置,可能性太小。
郁垒签不签事故认定书已经不重要了,从董事会决定停她职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责任人。哪怕最后找到证据证明是有人故意为之,她的属地管理责任也甩不掉。
安全总监这个位置,和她的缘分已经断了。
唐如心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操心那么多干嘛呢?童佳羽和于哲见面就见面,她都已经被踩入谷底了,难不成于哲还要斩草除根找童佳羽给她下毒吗?童佳羽也不能答应啊。
算了,不当电灯泡了,她这颗灯泡再亮也照不进童佳羽的那颗恋爱脑。
“渴了,我去买点喝的。”唐如心起身出门。
来到医生办公室,唐如心向主治医生询问了童佳羽的伤情,得到并无大碍的答复后,她出了外科住院楼。
拎着从自动贩卖机买的几瓶饮料和零食,她找了个背风的长椅坐下,拿出手机看信息。
十几个小时没看手机,工作群的消息积累了几百条,不过这些已经用不着她处理了。翻了几个工作群,倒都没什么新鲜东西,不是批制度就是审方案。关掉企业即时通,唐如心打开微信。
相比即时通,微信里的消息就少多了。
她一直没什么朋友,生命中来来去去皆是有尽头的缘分。长期停驻的,或者说被她强留的,只有童佳羽一个人。不是没有舍不得的情谊,她试图留过,没留住。
唐如心打开通讯录,翻到英文字母l开头的位置。她静静看着那个,让当年的她什么招儿都用尽也没能留下的名字。看着看着,唇边逐渐泛起苦涩。
她所珍视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似乎都不能长久。
在天寒地冻的户外,靠热咖啡的温度坐了快一小时,唐如心冻得受不了,收拾了零食袋子和饮料往回走。
让那对狗男女独处一个小时,她仁至义尽了。唐如心愤愤地将最后一口咖啡喝掉,杯子扔进垃圾桶。
来到童佳羽的病房楼层,刚出电梯就看见侧前方的病房门前围着两三个人,他们探头探脑地朝门上的长条玻璃窗里看。正是童佳羽的病房,里面似乎有什么动静。
唐如心疑惑走上前,推开门前看热闹的人挤进门,病房中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气。
——郁垒半躺在地上,身上坐在童佳羽,两人在打架。准确说是童佳羽发疯似的单方面攻击郁垒,而郁垒忙于格挡她不停往他脑袋上招呼的拳头。
“童佳羽!”唐如心扔下手中的饮料零食包,两步冲上前将童佳羽拉开,“你搞什么?!”
被唐如心架住两个胳膊,不得不停手的童佳羽,仍旧不甘心地伸出完好的那条腿,狠狠踹向郁垒。
唐如心气得心脏疼,才离开一会儿就搞出这么离谱的动静。怕牵动童佳羽打了石膏的腿,唐如心小心翼翼地将她架到一旁的地上坐下。低头查看她伤处,确认石膏完好没有破裂。
“腿疼吗,要不要叫医生?”
见童佳羽脸色铁青地喘着粗气,却不答话,唐如心转头就冲郁垒吼,“她腿上有伤你不知道吗?跟伤员动手,你们警察就是这么为人民服务的?!”
郁垒也气得心脏疼,挨打的是他,挨骂的还是他。要不是顾虑童佳羽的伤,他能任她压着打不还手?他一胳膊能把她掀到窗户外面去。
“来,慢一点。”唐如心将童佳羽扶起来,移到床上坐下,“到底怎么了?”
童佳羽目光森冷地瞪着郁垒,平复了呼吸后便是眼眶一红,然后委屈地低头抽噎,瘪着嘴不吭声。
“他欺负你了?”话一出口,唐如心自己都觉得离谱,但又实在想不出什么事能让成天乐呵呵的童佳羽气成这样。她上次发这么大火还是冲于哲,而且是在自己的授意下。也就是说,她从没见童佳羽真心实意地发这么大脾气,气到打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