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彻底疯了!它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西爪在地上猛地一蹬,炸开的毛发让它看起来瞬间膨胀了一圈!它像一道棕黄色的闪电,以超越物种极限的速度,“嗖”地一下,从瓦罐后面弹射起步,目标明确——巷子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噌噌噌噌!”利爪刮擦树皮的声音密集如雨。只见大花化身壁虎,西爪并用,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几乎是眨眼功夫就蹿上了七八丈高的树顶,钻进最茂密的枝叶丛里,死活不肯再露头了。只留下几片被它蹬掉的树叶,晃晃悠悠地飘落下来。
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张寡妇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的惊喜凝固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呆滞,看着树顶那团瑟瑟发抖的枝叶。
彭子其的手还抬在半空,掌心残留的金光尴尬地闪了闪,熄灭了。头顶的金莲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凝滞的气氛,旋转速度慢了下来。身后的七彩祥云也蔫蔫地缩小了一圈。
“呃…那个…张婶…”彭子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嗓子眼发干,“猫…猫找到了…在…在树上…挺安全的…”他的声音干巴巴的,毫无说服力。
张寡妇慢慢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树顶,又看了看被金光、彩霞、金莲环绕,表情比哭还难看的彭子其,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力感和一种“我到底造了什么孽”的沧桑。
“彭…彭仙长…”张寡妇的声音带着点飘,“多谢您…帮…帮俺找到了大花…”她弯腰,颤巍巍地捡起地上那块沾了土的鱼干,在衣襟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递向彭子其,“家里…家里没什么好的…这…这个您拿着…当…当谢礼…”那姿态,恭敬中带着十二万分的敬畏,还有一丝“求您收了神通赶紧走吧”的恳求。
彭子其看着那块灰扑扑的鱼干,再看看自己这身闪瞎人眼的特效,一股巨大的悲凉和自我厌弃感油然而生。他想解释,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想说自己只是个想帮忙的普通弟子,可这周身环绕的“神迹”无声地嘲笑着他的苍白辩解。
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欢喜”笑容(很好,嘴角又蹦出两朵指甲盖大的小金莲),声音干涩:“不…不用了,张婶…您…您留着喂大花吧…它…它可能吓得不轻…”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拖着那再次变得耀眼的七彩尾焰,在一路金莲绽放和梵音低鸣的“欢送”下,狼狈地冲出了巷子。
身后,隐约传来张寡妇对着老槐树顶,带着哭腔的呼唤:“大花…乖…下来吧…那个…那个发光的…菩萨…走啦…”
彭子其一路逃回青云宗外门弟子聚居区,感觉身心俱疲,比跟人打了一架还累。社死的尴尬和被猫嫌弃的挫败感双重打击,让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低着头,尽量沿着人少的墙根走,祈祷着那该死的“欢喜随心”光环能消停一会儿,让他喘口气。
可惜,天不遂人愿。
刚拐过一个堆放杂物的僻静角落,几个熟悉的声音就钻进了耳朵,带着刻意压低的兴奋和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激动。
“喂!听说了吗?膳堂的刘胖子昨天拉肚子拉到虚脱了!据说是吃了彭师弟‘加持’过的隔夜馒头!”
“真的假的?不是说他那金光能治百病吗?”
“治百病?拉肚子算不算病?反正刘胖子现在看彭师弟的眼神,跟看瘟神似的!哈哈!”
“还有还有!早上李铁牛师兄被彭师弟‘口吐莲花’砸了光头,你们猜怎么着?李师兄回去后,他那块被砸的地方,头发居然长出来了!虽然就稀稀拉拉几根,但也是毛啊!”
“噗!真的假的?彭师弟这…这到底是赐福还是降灾啊?”
“嘘!小声点!他现在可是咱们外门的‘祥瑞’!自带BGM和特效的那种!惹不起惹不起…”
几个外门弟子躲在杂物后面,挤眉弄眼,窃窃私语,话题中心全是彭子其和他那不可控的“神迹”带来的种种啼笑皆非的后果。
彭子其的脚步顿住了,像被钉在原地。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头。他帮人,本心是好的,可结果呢?猫被吓上树,同门被坑得拉肚子,自己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这“欢喜随心”,到底是个什么鬼能力?除了让他像个行走的烟花表演,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和尴尬,还有什么用?
委屈、迷茫、自我怀疑…种种负面情绪如同藤蔓缠绕上来,几乎要将他吞没。他靠着冰冷的土墙,缓缓滑坐到地上,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七彩祥云和金莲依旧忠实地在他周身环绕,梵音低鸣,这神圣的光景与他此刻低落蜷缩的姿态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带着点犹豫的、瓮声瓮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彭…彭师弟?”
彭子其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点茫然和未散尽的沮丧。是李铁牛。他光溜溜的脑袋在阳光下反着光,此刻表情有点尴尬和关切,手里还拎着两个油纸包。
“李师兄…”彭子其的声音有点沙哑。
李铁牛挠了挠自己那几根新长出来的、倔强挺立的头发茬(位置正好是早上被小金莲砸中的地方),嘿嘿干笑两声:“那个…师弟,别往心里去。大家…大家就是图个乐呵,没恶意的。”他把一个油纸包塞到彭子其手里,“喏,刚出炉的酱肉包,还热乎着,香得很!吃饱了,啥烦心事都没了!”
热乎乎的油脂香气透过纸包传来,带着人间烟火最朴实的慰藉。彭子其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包子,又抬头看看李铁牛那张憨厚中带着点局促的大脸,还有他头顶那几根迎风招摇的新头发…一股暖流,混杂着哭笑不得的复杂情绪,悄然冲淡了心头的阴霾。
是啊,就算能力失控,就算成了笑柄,至少…还有人记得给他塞个热包子。这大概就是“人味儿”?
他深吸一口气,那熟悉的檀香味(来自头顶自动生成的金莲)混合着酱肉包的香气,形成一种古怪又有点温馨的感觉。他扯出一个不算好看、但真诚了许多的笑容:“谢谢师兄。”
“谢啥!快趁热吃!”李铁牛豪爽地一挥手,自己也拿起另一个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唔…香!师弟你也…咦?”
李铁牛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猛地瞪大,首勾勾地盯着彭子其…的身后。
彭子其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难道又触发什么离谱特效了?他僵硬地扭过头。
没有新的声光电污染。
只见他刚才坐着的、倚靠的那面灰扑扑的土墙墙角,在他无意识散发出的、柔和而持续的金光照耀下,几株原本蔫头耷脑、毫不起眼的狗尾巴草,此刻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向上窜!草茎变得粗壮坚韧,呈现出一种生机勃勃的玉质光泽,顶端那毛茸茸的“尾巴”更是膨胀、舒展,散发出莹莹的、极其纯净柔和的绿色光晕!微风吹过,这几株变异升级版的“翡翠狗尾巴草”轻轻摇曳,绿光流转,如同最上等的玉石雕琢而成,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瞬间驱散了杂物角落的霉味。
李铁牛嘴里的包子都忘了嚼,含糊不清地惊叹:“我滴个乖乖…点…点草成玉了?彭师弟,你这…你这金光…还能催生啊?”
彭子其看着那几株在墙角熠熠生辉的“玉草”,再看看李铁牛震惊的脸,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热腾腾的包子,之前那种纯粹的沮丧和自我怀疑,忽然间就淡了,一种奇异的明悟感,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悄然漫过心田。
能力本身没有善恶,失控也好,尴尬也罢,它就在这里,是“我”的一部分。抗拒、逃避、自我厌弃,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与其被它牵着鼻子走,在社死的泥潭里打滚,不如…试着接受它,甚至…引导它?就像这包子,吃着很香;就像这墙角被意外点化的草,看着也挺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