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子其最近很烦恼。
这种烦恼,若是说给路边任何一个饥肠辘辘的乞丐听,怕是都要被翻着白眼啐上一口——“呸!凡尔赛!”
他的烦恼是:钱太多了。
事情还得从三天前说起。他途经一个名叫“落马坡”的险要地段,正碰上一伙不开眼的山贼打劫一个商队。山贼头子是个独眼龙,舞着一把九环鬼头刀,哇呀呀叫得正欢。
彭子其本来只想安静地看个热闹,顺便点评一下山贼们的业务水平(“脚步虚浮!中气不足!台词老套!差评!”),奈何那商队里有个胖得像尊弥勒佛的员外,一眼瞅见蹲在路边啃干粮的他,如同见了救星,连滚爬爬地扑过来,抱着他的大腿就不撒手:“少侠!壮士!好汉!救命啊!只要救得老夫性命,必有重谢!黄金千两!”
彭子其当时正粮噎得首翻白眼,闻言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千两黄金…能买多少根糖葫芦?能把一个糖葫芦摊子连人带杆子买下来不?”
他这厢还在算账,那山贼头子却不耐烦了,狞笑着挥刀就砍向那胖员外。
彭子其叹了口气,很随意地抬起拿着干粮的手,像是要挡一下。
“咔嚓!”
那势大力沉的鬼头刀,砍在他手里那半块硬得能硌掉牙的干粮上,竟然应声而断!刀尖倒飞回去,“噗”一声插在山贼头子自己的鞋尖前半寸,吓得他怪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众山贼:“…”
商队众人:“…”
彭子其看着手里只剩一小块的干粮,痛心疾首:“哎呀!我的午饭!你赔我饼!”
山贼头子看看他手里那“凶器”,又看看自己断掉的宝刀和差点开洞的脚背,冷汗唰就下来了。这得多硬的功夫?不,这得多硬的饼?!
“撤!快撤!”山贼头子一声大喊,几十号山贼顿时作鸟兽散,跑得比来时快多了。
商队转危为安。那胖员外死里逃生,对彭子其千恩万谢,果然毫不含糊,当场就从马车暗格里取出一个小箱子,打开一看,金灿灿的光芒差点晃瞎了彭子其的眼。
整整一千两黄金的金票!
彭子其长这么大,别说拥有,见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他拿着那叠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金票,感觉像捧着一团火,烧得他浑身不自在。
“这…这太多了吧?”他难得地有点结巴,“我就损失了半块饼…”
“诶!少侠说的哪里话!”胖员外紧紧握着他的手,情真意切,“救命之恩,岂是钱财所能衡量?这只是老夫一点小小的心意!少侠务必收下!否则老夫于心难安,夜不能寐啊!”
推辞不过,彭子其只好揣着这烫手的山芋,晕乎乎地上了路。
于是,烦恼就此开始。
首先,他发现自己不会花钱了。
以前穷得叮当响,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算计着是买肉包子还是素包子,糖葫芦是买三颗的还是五颗的,其乐无穷。现在怀里揣着巨款,看啥都觉得便宜。
“老板,来根糖葫芦!”“好嘞,三文钱。”彭子其抽出一张金票。卖糖葫芦的老汉看着那足以买下他整条街摊位的金票,手抖得像风中落叶:“客…客官…小老儿这…这找不开啊…”彭子其挠挠头:“找不开?那你这摊子我都要了。”老汉两眼一翻,首接吓晕过去。
彭子其:“…”
他只好默默把糖葫芦杆子还给醒过来的老汉,讪讪地溜走。
吃饭也是如此。进了酒楼,点了一桌子菜,吃完一抹嘴,抽出金票。掌柜的跪地求饶,说店里所有流动资金加起来也不够赵零的百分之一。
彭子其很郁闷。这有钱了,怎么连顿饭都吃不踏实了?
其次,他发现自己成了移动的肥羊。
那胖员外商队人多口杂,“落马坡有个青衫少年身怀巨款”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下可好,各路牛鬼蛇神都闻着味来了。
有拦路打劫的——被他用树枝抽得屁股开花,哭爹喊娘。有设局诈骗的——被他反套路骗得连裤衩都快当掉,还乐呵呵帮他数钱。有美人计的——那姑娘抛了半天媚眼,他却认真研究人家眼皮是不是抽筋了,需不需要扎两针,把姑娘气得拂袖而去。
虽然这些麻烦都被他轻松化解,但架不住频率高啊!走不了二里地就得活动活动筋骨,彭子其觉得自己不是在路上,而是在闯关打副本。
“这钱不是财富,是招祸的幡啊!”他对着怀里那叠金票叹气,“佛家说布施是福,我这揣着不动,岂不是积祸?”
他想起以前饥一顿饱一顿的时候,偶尔捡到几个铜板,还能高兴半天,给路边更饿的小乞丐买个馒头,看对方吃得香甜,自己心里也暖洋洋的。那感觉,比现在揣着千两黄金踏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