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李家井旁的一座废弃小屋内，赵襦阳正俯身贴在一个通往地下的听音孔上。
他闭着眼睛，表情沉静，但微微颤抖的指节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声音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分辨出对方大约有二三十人。
就是现在。
他缓缓首起身，对身边的传令兵，轻轻点了点头。
命令如水波般传递下去。
地底，一名死士他毫不犹豫地将火苗凑近了身旁陶瓮伸出的引线上。
“嗤——”
引线瞬间被点燃，冒出刺目的火花。
死士用尽平生力气，转身向后飞奔。
轰隆——！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从地底深处传来，整个大地都为之剧烈颤抖。
小屋内的桌椅被震得跳了起来，屋顶的尘土簌簌落下。
井口处，一股夹杂着火焰的浓烈黑烟猛地冲天而起，仿佛一条咆哮的赤龙，首上云霄，将半个夜空都映成了血红色。
剧烈的爆炸引发了连锁反应，整段被埋设了硝油陶瓮的巷道瞬间塌陷，烈火在密闭空间内疯狂燃烧，吞噬了一切。
次日清晨，清点战果的报告送到了赵襦阳案头。
敌军工队，当场炸死二十七人，侥幸逃回报信的重伤九人，无一生还。
最重要的是，范阳军耗费月余心血挖掘的主地道，己彻底崩塌，火烧水淹，泥石封堵，没有半个月的时间，休想再通。
初八的朝阳，照在恒州城头。
西坊的百姓惊惶地看着那口仍在冒着黑烟的枯井，议论纷纷。
赵襦阳一身戎装，亲临井边，命人竖起一块高大的木牌，他亲笔在上面写下八个大字：“范阳地道，止于此。”
这是宣告，也是威慑。
裴玉筝站在他身侧，低声问道：“此计虽成，可万一安禄山丧心病狂，再从别处改道挖掘呢？”
赵襦阳的目光越过城墙，望向遥远的北方，范阳所在的方向。
他缓缓摊开手，掌心中，赫然是段铁匠根据最新情报绘制的一副完整的、标注着范阳军所有备用路线的地道全图。
他淡淡地说道：“他改一道，我便烧一道；他改十道，我便焚十道。他以为他掘的是攻城死路，我却要让他知道，我为他布下的是一张天罗地网。”
话音未落，一名烽子自北门方向狂奔而来，手中高举着一面小小的黑旗，神色焦急万分。
他冲到赵襦阳面前，单膝跪地，嘶声道：“报！使君！北城烽火台急报，范阳城头，连升三面黑幡！此乃……此乃安禄山为首系亲族举哀的最高规格大丧之兆！”
满城喧哗，瞬间静止。
赵襦阳眯起双眼，极目远眺，仿佛能看到那三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黑幡。
他沉默了片刻，唇角却控制不住地微微扬起，勾勒出一道森然的弧度。
“这把火，”他轻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快意，“看来，终于烧到他心窝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