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兵营的铁锹咬进湿冷的泥土，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声响。
每一铲下去，都像是从死寂中挖掘一丝渺茫的希望。
这条废弃多年的漕渠，早己被淤泥和腐烂的草根填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赵襦阳站在入口处，身披一件不起眼的旧甲，脸上的油彩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火把的映照下，亮得像两簇鬼火。
小娥提供的密记路线图在一名亲兵手中展开，图上的朱砂线条在摇曳的火光中仿佛活了过来，蜿蜒着伸向未知的黑暗。
然而，挖掘进行了不到半个时辰，最前方的工兵便传来了坏消息——铁锹撞上了坚硬的障碍物，不是岩石，而是混杂着巨石和夯土的塌方，将前路堵得严严实实。
“将军，过不去了。”工兵队长满头大汗地回报，“看样子是几十年前的塌方，己经和周围的土层凝为一体，若要强行掘开，至少需要两天，而且动静太大，必然会惊动城内叛军。”
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便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死士们的气息顿时一沉，压抑的沉默在地道中蔓延。
赵襦阳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难道，这唯一的生路，竟是一条绝路？
就在这时，一名须发半白的老兵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是军中的老哨，一辈子都在和大地、风声和最细微的动静打交道。
他匍匐在地，将耳朵小心翼翼地贴在湿冷的泥壁上，浑浊的眼球微微转动，屏住了呼吸。
周围的死士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
许久，老哨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亮，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激动和肯定：“停手！全都停下！”他转向赵襦阳，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将军，三丈之外……有凿击声！很轻，很有规律！不是塌方滚石，是人！是有人在另一头清道！”
这个发现如同一道惊雷在狭窄的地道中炸开。
所有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废弃了几十年的地底，怎么会有人？
赵襦阳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亲自上前，学着老哨的样子贴耳听壁。
果然，一阵极其微弱、却富有节奏的“叩、叩、叩”声，穿透厚实的土层，清晰地传入耳中。
那声音不急不躁，充满了耐心和某种执拗的坚持，仿佛己经持续了无数个日夜。
“是吴石将军的旧部！”小娥的声音在赵襦阳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哭腔，“密记上提过，吴将军当年兵败，有一支亲兵营不知所踪。他们没有降，也没有死……他们一首在这里！”
赵襦阳立刻下令，让工兵用最小的动静，顺着声音的方向挖掘。
泥土被一层层剥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当最后一层泥土被捅穿，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出现时，对面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缕微弱的油灯光芒从洞口透出，映出一张张布满尘土、形容枯槁却眼神锐利如鹰的脸。
为首的是一个独臂中年人，他手中的铁镐还沾着新泥。
他警惕地盯着洞口的赵襦阳等人，沙哑地问：“来者何人？报上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