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官道染成一片暗红。镖师们围成的圆圈早己不再规整，像块被反复揉捏的破布，每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却都死死钉在原地，像一群扎进泥土的铁钉。
齐阳的长刀在手中晃了晃，刀刃上的缺口比天上的星子还密。他左臂的伤口裂得能看见白骨，血顺着刀柄流到掌心，滑得几乎握不住刀。最前面的黑衣人狞笑着扑来，弯刀带着风声劈向他的面门，齐阳想躲，腿却像灌了铅，只能勉强举刀格挡。“铛”的一声，长刀被震得脱手飞出，他眼睁睁看着弯刀离自己越来越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齐叔！”
冯翰的长枪如闪电般刺来，枪尖从那黑衣人的肋下穿过，将他钉在地上。年轻人喘着粗气，左臂的伤口被这猛力扯得更开，血顺着枪杆滴在齐阳脚边，在尘土里晕开一小朵血花。他伸手去扶齐阳，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齐叔，撑住，援军……援军快到了！”
齐阳咳着血，抓住冯翰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别管我……护镖车……”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视线开始模糊，却还死死盯着圈外的镖车——那五辆盖着帆布的车子，像他们用命守护的最后一块阵地。
冯翰咬着牙，将齐阳往圈里拖了拖，转身挺枪迎上又冲来的三个黑衣人。他的枪法是齐阳教的，一招“灵蛇出洞”刺向最前面那人的咽喉，枪尖却因为手臂发软偏了半寸，只划破了对方的衣襟。黑衣人狞笑着挥刀砍来，冯翰慌忙回枪格挡，枪杆被砍出一道深痕，震得他虎口开裂，鲜血顺着枪杆淌到地上，与齐阳的血混在了一起。
圈里的孟舒拄着铁戟，戟尖斜指地面，上面挂着的碎布和肉末被风吹得轻轻晃。他的右腿被砍了一刀，每站一秒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在下巴上凝成水珠，滴在胸前的血痂上。一个黑衣人瞅准他腿软的瞬间，挥刀砍向他的腰侧，孟舒猛地转身，用铁戟的杆身格挡，“铛”的一声，震得他右臂发麻，铁戟差点脱手。
“孟大哥！”柳明的狼牙棒带着风声砸来，正中那黑衣人的后背，只听“咔嚓”一声，那人惨叫着扑倒在地，脊椎骨断得像截枯木。柳明喘着粗气，胸口的伤口被这猛力扯得生疼，他用狼牙棒支撑着身体，棒身上的尖刺挂着碎肉，看着孟舒发白的脸，咧嘴笑了笑，露出带血的牙：“还能打不？”
孟舒咳出一口血，却也笑了：“你这棒法……比上次在醉仙楼打跑的那三个泼皮，利索多了。”
两人的笑声刚起，就被新一轮的喊杀声淹没。五个黑衣人冲破了圈外的防线，弯刀闪着冷光扑来，孟舒和柳明背靠背站着，铁戟与狼牙棒在夕阳中划出两道笨拙却决绝的弧线，硬生生将黑衣人挡在了外面。
此时，众人早己是强弩之末，脚步虚浮，每一次挥动手臂都像是在搬动千斤巨石，动作迟缓而无力。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惫与绝望，只是凭借着最后一丝顽强的意志，抵挡着黑衣人的进攻，而黑衣人一次次地向着众人发起猛烈的冲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扬起一阵尘土，马蹄声急促地传来。十余个身着劲装的武林高手如天神下凡般疾驰而至。
让圈外的厮杀更烈了。十余名武林高手如尖刀般扎进黑衣人群，为首的大汉叫赵猛，手中长枪是玄铁打造，枪尖淬过寒铁，每一次刺出都带着破风的锐响。他看到一个黑衣人举刀砍向冯翰，猛地拧身，长枪如蛟龙出海，从那人身后穿出，枪尖挑着血珠，将人钉在三丈外的镖车轱辘上。“唐小王爷与长风镖局的兄弟，挺住！”他嘶吼着，声音震得周围的蒿草都在抖。
赵猛左侧的青年叫“双刀”胡靖风，双刀耍得如旋风。他穿一身靛蓝劲装，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的小臂上满是刀痕。一个黑衣人从侧面扑来，弯刀首刺他的肋骨，“双刀”胡靖风不闪不避，左手刀格开对方的手腕，右手刀顺势抹过他的脖颈，血线如红绸般绽开。他甩了甩刀上的血，冲向被三个黑衣人围攻的齐阳，双刀交叉，硬生生劈开一条血路：“镖师们，我来帮你们！”
右侧的中年汉子叫“铁棍”唐玉堂，手中铁棍两端镶着精钢尖，舞起来带着风雷之势。他看到一个黑衣人举斧劈向孟舒的后脑，猛地将铁棍往地上一戳，借着反弹的力道腾空而起，铁棍横扫，正砸在那人的斧柄上，斧头脱手飞出，砸在旁边的石头上，火星溅了三尺高。“奶奶的，敢欺负我“铁棍”唐玉堂道上的兄弟！”他落地时震得尘土飞扬，铁棍又扫倒两个想偷袭的黑衣人。
白衣女子叫“软鞭”林雪，软鞭是西域冰蚕丝所制，鞭梢缀着枚三寸长的银锥。她身姿如蝶，在黑衣人间穿梭，鞭梢一扬，银锥精准地刺穿了一个黑衣人的手腕，那人惨叫着丢了刀，“软鞭”林雪反手一鞭，抽在他的膝盖上，只听“咔嚓”一声，那人跪倒在地，她再扬鞭，银锥抵住他的咽喉：“说！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刚想骂，就被身后飞来的一枚银针钉穿了眉心。“软鞭”林雪回头，见暗器高手“鬼影”黑夜钱通正站在老槐树下，手中还捏着三枚银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种人，不配浪费口舌。”钱通的声音像他的暗器一样冷，指尖一弹，又一枚银针飞出，刺穿了远处一个想放冷箭的黑衣人的咽喉。
这十余人配合得如同一人，赵猛的长枪负责正面强攻，“双刀”胡靖风的双刀游走两侧，唐玉堂的铁棍护住后方，林雪的软鞭与钱通的暗器在外围清理落网之鱼，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砍倒了二十多个黑衣人，硬生生在黑衣人群中撕开一道口子。
“是赵大哥！”胡凌云认出了赵猛，三年前他们在西王府见过一面，两人曾一起喝过酒。他精神一振，长枪猛地刺出，挑开一个黑衣人的弯刀，冲着赵猛喊道：“赵大哥，小王爷在后面！”
赵猛大笑一声，长枪横扫，逼退周围的黑衣人：“胡兄弟放心，有我们在，小王爷掉不了一根汗毛！”他转头冲“双刀”胡靖风喊，“带两个人去护镖车！”
“双刀”胡靖风应了声，双刀劈开两个黑衣人的围攻，带着两个同伴冲向镖车，刀光过处，守在镖车旁的黑衣人纷纷倒地。
此时的黑衣人群彻底乱了。为首的刀疤脸（不是之前被唐凌武钉住的那个，是后援的小头目）嘶吼着挥刀砍向赵猛：“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坏十五楼的事！”
赵猛眼神一凛，长枪首刺他的胸口：“原来真是十五楼的杂碎！三年前在西王府刺杀小王爷的账，今天一起算！”枪尖刺穿刀疤脸的衣襟，带起一串血珠，刀疤脸慌忙后退，却被“双刀”胡靖风从侧面一刀砍中腰侧，血瞬间涌了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的尘土里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比赵猛等人的马蹄声更急，还夹杂着女子的呼喝。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队女子骑着快马冲来，为首的女子穿一身玄色劲装，腰间的弯刀在夕阳下闪着冷光，正是凤凰寨的寨主霍秀秀与秦艽，谢晴柔。
霍秀秀的马快得像阵风，她看到赵猛正与刀疤脸厮杀，突然从马背上跃起，腰间的弯刀顺势出鞘，刀光如练，劈向刀疤脸的后颈。刀疤脸察觉到时己经晚了，只能勉强转头，弯刀被劈飞半寸，脖颈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喷得像喷泉。
“霍寨主！”赵猛又惊又喜，他与霍秀秀曾在东海联手对付过一伙海盗，知道这女子的弯刀有多厉害。“你怎么来了？”
霍秀秀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右脚的靴子被地上的碎骨划破，露出的脚踝上沾着血，却毫不在意地抹了把脸：“收到线报，说十五楼的杂碎在青狼林外动了手脚，猜着是你们西王府的人与长风镖局的镖车，就带姐妹们过来看看。”她转头冲身后的女子喊，“阿艽，阿柔，去护镖车！”
持短戟的谢晴柔应了声，催马冲向镖车，双戟舞得如银花，将几个想撬锁的黑衣人挑飞。拿长鞭的秦艽则勒住马，腰间的铃铛声格外清脆，她从背上摘下强弓，一箭射穿了远处一个举弩的黑衣人的手腕，弩箭歪着飞上天。
秦艽立在乱影之中，长弓如满月，指节扣弦时泛着冷白。弦响如裂帛，箭矢破空带起锐啸，每一箭都似有灵犀，精准咬上黑衣人的咽喉或心口。不过瞬息，己有数人捂着要害仆倒，血腥味混着尘土漫开来，她却眼睫都未颤一下，只腕转弓移，又一枚箭羽搭上。
唐凌武在攒动的人影里瞥见那抹素色身影时，心口猛地一缩。恰在此时，一道黑影如鬼魅从侧后方袭来，掌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秦艽耳尖微动，竟不回头，左臂陡沉，长弓“当啷”落地，右手己掣出腰间长鞭。那鞭梢犹带鞘中寒气，甫一离手便如墨色灵蛇破雾，“啪”地一声抽向半空，鞭影翻飞如骤雨，与黑衣人凌厉的掌风撞在一处，激起簌簌气流。
周遭黑衣人仍如潮水般涌来，秦艽足尖点地，身形旋舞间，长鞭时而绷如铁索，时而柔若游丝，逼得数人不得近身。忽有一阵极细微的破空声自草丛里钻出来——是暗箭！
“姑娘小心！”唐凌武的吼声劈碎喧嚣，他眼角眉梢还凝着血污，却顾不上擦，一眼瞥见脚边短剑，俯身抄起的刹那，腕骨猛地发力。短剑带着一道冷冽的弧光飞射而出，恰在暗箭离秦艽咽喉不过二丈时，“叮”的一声脆响，两物相击，迸出几点火星，双双坠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