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透，槐镇的上空就裹着一层薄薄的晨雾，将青灰色的屋顶晕得有些模糊。秦墨书先醒了，他轻手轻脚地推开柴房的门，后院的水井旁凝着霜花，踩在地上能听见干草脆裂的细微声响。他练了半盏茶的“观气术”，只觉镇子上空的气场比昨夜更滞涩，像是有无数根无形的线缠在一起，每根线都牵着不同门派的内力，驳杂中又透着几分刻意的平静——这平静，恰恰是暴风雨前的预兆。
“师父，您起这么早？”潘汉文揉着眼睛从柴房里出来，身上还裹着薄毯，他昨晚没睡踏实，总想着隔壁苍狼派的对话，此刻见师父望着雾中的镇子出神，也跟着收敛了神色，“今天咱们先去哪探查？”
秦墨书转身递给徒弟一个热乎的麦饼——是他刚才去客栈厨房找掌柜的要的，“先顺着主街走，看看各门派的动向。百宝会明天开，今天镇上的势力该都露脸了，你仔细看、仔细听，别漏了任何细节。对了，你的坎离扇藏好了？”
潘汉文下意识摸了摸衣襟内侧，那里用厚布条裹着一柄小巧的坎离扇，扇骨是玄铁所制，扇骨上刻着坎离二字，师徒二人就叫他坎离扇，平时能当武器用，危急时还能挡刀剑。他点头：“放心师父，我裹了三层布条，连扇骨的寒气都透不出来，绝不会被人发现。”
两人沿着后院的窄巷走到主街，晨雾渐渐散了些，街上的人比昨日更多了。有挑着早点担子的小贩，却不敢像往常一样吆喝，只是低着头快步走；还有些江湖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时都刻意压低声音，眼神却不住地扫过西周。
“师父，你看那边！”潘汉文突然拉了拉秦墨书的袖子，指向街道东侧。
秦墨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群穿朱红衣衫的人正守在一家酒楼门口，衣服上绣着暗金色的太阳图腾，腰间的武器五花八门——有挎着弯刀的，刀鞘上镶着红宝石；有背着短弩的，弩箭槽里隐约能看见泛着蓝光的箭尖；还有几人手里握着铜锤，锤身上刻着“太阳”二字。
“那是明神教的人。”秦墨书放缓脚步，假装看路边的糖画摊，声音压得极低，“明神教分圣火、锐金、洪水三堂，圣火堂擅使弯刀，主打近战；锐金堂专攻短弩和暗器，刚才你看见的蓝箭，是浸了‘麻痹散’的，见血封喉；洪水堂则用重兵器，像铜锤、狼牙棒这些，负责正面突围。他们虽武器杂，但分工极细，你看那几个弯刀手，始终把短弩手护在中间，是怕有人突袭他们的软肋。”
潘汉文点点头，悄悄把明神教的布局记在心里：“那他们来槐树镇，也是为了逐日刀吗？”
“不一定。”秦墨书指尖捻了捻，感知到明神教人群中藏着两股极强的内力，“明神教名门正派，自古和北域素来不和，当年暗月教投靠北域后，明神教就把暗月教当成死敌。这次暗月教来抢逐日刀，明神教说不定是来搅局的——不过也不排除他们另有目的，江湖门派的心思，从来不是表面看着那么简单。”
两人刚走了几步，就见对面走来一队白衣人，个个身姿挺拔，背上都背着一柄比寻常长剑宽近三寸的重剑，剑鞘是雪白色的，剑柄缠着防滑的黑布。他们走路时步伐沉稳，重剑撞在背上却没发出半点声响，显然内力深厚。
“天剑门的人。”秦墨书的目光落在最前面那个白衣人身上，那人腰间系着银色剑穗，剑穗上挂着一枚玉牌，“领头的是天剑门的长老，赵沧澜。天剑门的‘玄铁剑法’讲究‘以力破巧’，入门弟子就得背三十斤的铁剑，到了内门，剑重能到五十斤，像赵沧澜这种长老，剑怕有七十斤往上。你看他们的手背，都有厚茧，是常年握重剑磨出来的。”
潘汉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么重的剑，挥起来得多费力啊？”
“费力才练得出真功夫。”秦墨书笑了笑，“天剑门的剑法看似笨重，实则藏着巧劲，几年前的武林大会上，赵沧澜用重剑挑飞了三个用软剑的高手，就是靠‘以静制动’的诀窍。不过他们也有弱点——转身慢，要是被人近身缠上，重剑就难施展开了。”
正说着，潘汉文突然瞥见街旁一栋二层酒楼的窗边，站着几个穿蓝色衣衫的人。他们都靠着栏杆，手里端着茶碗，眼神却没落在茶碗上，反而盯着街上的各门派弟子，指缝里还夹着细如牛毛的东西，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师父，那是唐门的人吧？”潘汉文压低声音，“他们躲在楼上，是不是在盯着下面的人？”
秦墨书抬头扫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警惕：“是唐门。他们最擅用暗器和毒，手里的茶碗是幌子，袖口鼓着的地方，藏着‘暴雨梨花针’的机关匣——那针细得能穿过铁甲，针头上还涂着‘牵机毒’，中了毒的人，半个时辰内就会全身僵硬而死，但是唐门不会轻易用毒，他们只会对恶人使用。你看他们的眼神，只盯着各门派的首领，是在记认人头，怕日后动手认错人。”
他顿了顿，又叮嘱道：“你把坎离扇再往里面挪挪，唐门的人眼睛毒，玄铁扇骨的光泽虽被布条遮住了，但他们对金属的气息敏感，别被他们看出破绽。”
潘汉文赶紧伸手按了按衣襟，确认坎离扇藏得稳妥，才松了口气：“知道了师父，我一定小心。”
两人继续往前走，越靠近街道中心，人就越挤。有扛着大环刀的壮汉不小心撞了潘汉文一下，他下意识用袖中的青钢短刃挡了挡，又赶紧收回手——刚才那壮汉腰间挂着苍狼教派的令牌，要是被发现他带兵刃，免不了又是一场盘问。
秦墨书在旁边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示意他沉住气，随后拉着他往人群里挤：“前面肯定出事了，咱们去看看。”
挤了好一会儿，两人终于到了人群中心。只见十几个穿青衫、背长剑的弟子正围着几个黑衣人，青衫弟子的剑鞘上都刻着青竹纹，剑柄缠着青色丝绦——正是南域的青山剑派；而黑衣人则穿着绣着残月图腾的衣服，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双阴鸷的眼睛，是南域的暗月教。
“当年你们暗月教叛变我们南汉人，投靠北域，害死了我青山剑派三十多位同门，今日还敢在南域地界撒野？”青山剑派领头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面容刚毅，手里握着一柄出鞘的长剑，剑身上泛着冷光，正是青山剑派的大师兄陆剑远。他的声音里满是怒意，剑尖指着对面的黑衣人，“逐日刀是南域的宝物，轮不到你们这群叛徒来抢！”
对面的黑衣人里，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他摘下面巾，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到下颌的疤痕，眼神像毒蛇一样盯着陆剑远——正是暗月教鬼堂堂主鬼王。他冷笑一声，声音粗哑：“陆剑远，别在这装正义！十年前镇北关外，你们青山剑派还不是打不过北域兵，要靠我们暗月教帮忙？后来我们跟着北域，不过是识时务罢了。逐日刀凭本事抢，你们这群披着‘名门正派’面具的人，少管闲事！”
“识时务？”陆剑远气得手都在抖，“当年你用毒箭射穿我大师兄的心口时，怎么不说识时务？青山剑派祠堂前的血渍，三个月都没干！今天要么你们滚出槐镇，要么我就用你的血，给我大师兄报仇！”
说着，陆剑远就要挥剑上前，青山剑派的弟子也纷纷拔出长剑，暗月教的人则摸向腰间的毒囊，眼看双方就要打起来。
“二位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