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国,河阳郡,向家庄。
时值深秋,肃杀之气弥漫天地,连带着向家庄那绵延数里的高墙深院,也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威压。
青灰色的条石墙基厚重无比,岁月在其上留下斑驳的苔痕和雨水的刻印。
院墙之内,楼阁飞檐,重重叠叠,秩序森严。
这里是向氏仙族扎根凡俗的祖地,血脉与灵根交织的根基所在。
庄内最深处,一座占地最广、气象最是沉凝的建筑,便是向氏祠堂。
祠堂内光线幽深,只有几缕天光从高窗斜射而入,照亮空气中缓缓浮动的微尘。
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常年不散的檀香,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数百年的灵性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间。
巨大的黑色梁柱支撑着穹顶,上面刻满了繁复的云纹与古朴的瑞兽浮雕,在幽暗中沉默地注视着下方。
一排排乌沉沉的祖宗牌位,密密麻麻地供奉在最高处的神龛之上,烛火摇曳,光影在牌位表面流淌,仿佛那些沉睡的名字随时会活过来。
空气凝滞得如同实质。
祠堂中央,一块打磨得光滑如镜的黑色测灵石静静安放在雕花石台上。
石台前方,站着三个人。
主位是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穿着一尘不染的素色锦袍,眼神看似浑浊,偶尔开阖间却有精光闪过,他是向家当代大长老向问天,筑基后期修为,执掌族规,威势极重。
他左侧,是一位面容方正、神色略显紧张的中年男子,向之礼的生父向怀远,炼气九层修为。
右侧则是一位面容刻板、手持玉册、负责记录的管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石台前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向之礼。
刚满六岁的孩童,穿着一身崭新的、略显宽大的靛青色细布衣裳,衬得他身形越发单薄。
小脸带着孩童特有的圆润,但那双眼睛,却与年龄格格不入。
没有孩童初临陌生之地的惶恐不安,也没有面对众多长辈的瑟缩胆怯。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黑亮的眼眸如同两口深潭,清澈,却平静得惊人,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默默地观察着这幽深祠堂的每一处细节——那袅袅香烟飘散的轨迹,烛火跳动时光影在牌位上的微妙变化,甚至空气里那些微尘在光柱中飞舞的韵律。
“之礼,上前来。”大长老向问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在空旷的祠堂内激起微弱的回音。
向怀远轻轻推了推儿子的后背,低声叮嘱:“礼儿,莫怕,把手放上去便是。”
向之礼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他迈开小小的步子,走到冰冷的测灵石前。
石面光滑冰凉,触感奇异。
他依言伸出右手,小手白皙稚嫩,指尖带着孩童特有的肉感,稳稳地按在了那冰凉的黑色石面上。
触感冰凉,石头深处似乎蛰伏着什么。
就在他小手触及石面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而清晰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测灵石内部震荡开来,仿佛沉睡了万年的古兽被瞬间惊醒!
紧接着,一道纯粹到极致、锐利到刺目的金色光芒,毫无缓冲,如同沉寂火山骤然喷发,猛然从黑色的石体中爆射而出!
那金光太盛、太烈!
瞬间便撕裂了祠堂内幽暗的光线,将高高在上的祖宗牌位、肃立的族老、惊愕的父亲,甚至空气中浮动的微尘,都染上了一层耀眼的金箔。
金光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石体表面剧烈地奔涌、流转,凝练得几乎要滴淌下来,发出令人心悸的“嗤嗤”锐响,仿佛无数细小的金剑在相互摩擦碰撞!
“嘶——!”
“这……这光……”
祠堂内,死寂被打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倒抽冷气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