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铁岩矿脉深处,寒风如同永不疲倦的怨灵,在嶙峋的岩石缝隙间穿梭,发出凄厉的呜咽。
那间属于向之礼的、位于矿洞守卫区最边缘的石屋,比往日更添了几分阴冷与孤寂。
石屋狭小,石壁上凝结的冰冷水珠无声滑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汇成一小片湿漉漉的暗痕。
唯一的光源,是墙角石缝里顽强生长的一小簇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地苔藓”,投下惨绿黯淡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屋内简陋的轮廓:一张硬板床,一张粗糙石桌,以及…石屋中央,那只被小心翼翼安置在几块平整黑铁矿石上的三足青铜小丹炉。
炉身布满斑驳的铜绿和厚重的油污烟垢,几条细微的裂痕如同丑陋的蜈蚣蜿蜒其上,缺失了小半的炉耳显得格外刺眼。
炉膛内壁积着厚厚的黑灰,炉底火口边缘磨损严重,呈现出被反复灼烧后的暗红。
整个丹炉散发着一股陈旧的金属锈味和深入骨髓的焦糊气息,在惨绿的地苔光晕下,如同刚从墓穴中挖出的陪葬品,死气沉沉。
石桌上,摊开着那卷从老王头处换来的兽皮《基础丹经》。
皮卷边缘磨损卷曲,沾着大片深褐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可疑污渍。
上面用暗红色的、同样如同血书般的扭曲字迹,密密麻麻记录着最基础的炼丹法门和几种低阶丹方。
那些所谓的“前人批注”,字迹潦草模糊,大多是无用废话,唯有关键处那行“灵气逆冲三寸,神识引之”的邪门标注,在昏暗光线下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狠戾。
旁边,三个粗麻布小包敞开着,露出里面品相低劣、灵气稀薄的药材:几株叶片发蔫、根须干瘪的“止血草”;几朵色泽暗淡、花瓣残缺的“宁神花”;还有一小堆混杂着泥土草屑、颗粒大小不一的“地榆根粉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土腥、霉变和微弱药草气的驳杂味道。
向之礼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地上,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冰棱伤口虽己结痂,但每一次细微的动作,依旧牵扯着皮肉深处清晰的隐痛。
丹田处,因黑风谷强行爆发“金罡指”而带来的虚浮感尚未完全平复。
他无视了肉体的不适,全部心神都沉入手中的兽皮卷,指尖在那些暗红扭曲的字迹上缓缓划过,如同在触摸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
回春丹,最低阶的疗伤丹药,所需药材简单,炼制步骤也相对基础。
但向之礼知道,越是基础,对控火、时机、灵力引导的要求就越是苛刻,容不得半分差错。
他反复研读着丹经上关于“回春丹”的记载,尤其是凝丹时机的描述,以及那行邪门的批注,每一个字都在他远超常人的识海中反复拆解、推演。
控火…是核心。
而手中这破炉子…他目光扫过那只布满裂痕的青铜小丹炉,神识悄然探入炉膛深处。
炉壁几处细微的凹坑清晰可见,破坏了本就不甚完整的聚火符文,导致炉火核心的热力分布必然不均。
炉底核心那丝微弱的“火纹铜”亲和力,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他深吸了一口石屋内阴冷潮湿、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强行压下心中的凝重。
没有选择,这是唯一的炉子,这是仅剩的机会。
他小心翼翼地将第一份药材分门别类放好。
指尖捻起一株止血草,感受着其中微弱驳杂的木系生机。
动作沉稳,如同即将进行一场生死搏杀。
他伸出右手,并未掐诀,而是首接探向炉底火口。
一缕凝练的淡金色灵力,如同最灵巧的刻刀,极其精微地延伸向炉膛深处。
嗡!
神识极限催发!脑海中隐隐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炉膛内,那看似混沌的黑暗,在神识高度凝聚的“视野”下,变得清晰无比!
他“看”到了炉壁凹坑处紊乱的气流涡旋,看到了火口磨损处灵力传导的迟滞节点!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金系灵力,并非强行驱动火焰,而是循着那玄妙的感应,如同拨动无形的琴弦,极其精准地“点”在炉膛核心那些维持火焰稳定性的关键震荡节点之上!
嗤…
一声微弱的轻响。
炉膛底部,一点微弱的橘红色火星艰难地亮起,随即如同被注入了一丝活力,缓缓摇曳着,壮大成一簇稳定的豆大火苗。
火光映照着向之礼苍白专注的脸庞,额角己渗出细密的汗珠。
第一步,引火,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