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足骨船“碎魂号”——这个带着浓郁海盗血腥气的名字己被向之礼抹去,如今它被简单地称为“向家舟”——如同一条沉默的黑色巨蜈,在深紫色的粘稠海面上破浪前行。
船身狰狞的骨甲缝隙间,还残留着未能洗净的暗褐色血垢,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甲板上,气氛却与这凶戾的外形截然不同。
向厉如同最冷酷的监工,手持染血未干的长刀“血牙”,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船尾区域。
二十多名被下了禁制、手脚戴着粗糙镣铐的海盗俘虏,正战战兢兢地在几名向家子弟的监视下,奋力擦洗着甲板上的污血,修补着破损的骨甲。
每一次鞭子的脆响或向厉冰冷的低喝,都让这些亡命徒浑身一颤,动作更加卖力。
船首相对干净的区域,向玲盘膝而坐,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正闭目调息。
她身周散落着几枚黯淡的阵旗,显然修复金网阵的损伤并非易事。
向海则带着两名稍通驭舟之术的子弟,在蜈蚣头骨状的控制室内,小心翼翼地摸索着那镶嵌着惨白兽骨、刻满扭曲海兽图腾的舵盘与几块散发着幽光的控制骨板,努力驾驭着这艘桀骜不驯的骨船,避开海面上不时出现的、缓慢旋转的墨绿色诡异漩涡和漂浮的惨白巨骨。
向之礼独立于船首最高处,靛青布袍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他目光沉凝,投向铅灰色天幕下,那片逐渐在视野中清晰起来的巨大阴影——黑煞岛。
与其说是岛屿,不如说是一座从深海中拔地而起、通体漆黑的狰狞巨岩。
岛体嶙峋陡峭,如同被巨斧劈砍过,布满了深邃的孔洞和裂缝,不断有墨绿色的毒烟从中袅袅升起,融入低垂的铅云。
岛岸没有沙滩,只有犬牙交错的黑色礁石,如同巨兽的利齿,不断将深紫色的粘稠海水撕碎成惨白的泡沫。
空气中弥漫的硫磺、腐藻腥气,在这里变得更加浓烈,还混合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如同尸体腐烂般的甜腻恶臭。
整个岛屿笼罩在一层淡淡的、不断扭曲变幻的黑色煞气之中,仿佛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的毒瘤。
“黑煞岛…乱星海边缘有名的销赃窟与亡命徒巢穴。”向之礼心中默念着从俘虏口中拷问出的信息。
岛上没有秩序,只有实力。
所谓的坊市,不过是依托着几处天然的巨大岩洞,由几股势力盘踞形成的混易点。
“靠岸!厉,带五人留守舟船,看紧俘虏,若有异动,格杀勿论!玲、海,随我入岛。”向之礼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向厉抱拳领命,眼神凶戾地扫过那些俘虏。
向玲强撑着站起,服下一颗丹药,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
向海则有些惴惴不安地跟上。
向家舟在向海生涩的操控下,小心翼翼地避开嶙峋的黑礁,最终停靠在一处相对平缓、由巨大黑色鹅卵石堆积而成的“码头”旁。
所谓的码头,不过是几根歪斜插入礁石、挂着破烂绳网的腐朽巨木。
附近停靠着几艘同样散发着凶戾气息的船只:有挂着腐烂鱼皮的简陋筏子,有覆盖着厚厚藤壶的残破海船,甚至还有一艘由巨大海兽骨架拼接而成的幽灵船。
船上的身影大多眼神不善,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审视,打量着新来的“向家舟”和船上下来的三人。
向之礼无视了这些目光,周身气息沉凝如山,结丹后期的威压虽未刻意释放,却如同一层无形的寒冰,让那些不怀好意的窥探瞬间收敛了许多。
他带着向玲、向海,踏着湿滑腥臭的黑色鹅卵石,走向岛屿深处一个最为巨大、不断有各色人等进出的幽深洞口——黑煞坊市。
甫一踏入洞口,一股混杂着汗臭、血腥、劣质丹药、腐烂海货以及浓郁阴煞之气的污浊热浪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洞内空间巨大,光线昏暗,依靠着岩壁上镶嵌的、散发着惨绿或幽蓝光芒的劣质萤石照明。
无数摊位杂乱地挤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或是开凿在两侧岩壁的简陋洞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