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枯坐,尘埃落定。
向之礼推开尘封的石门,刺目的天光倾泻而入,在他身后拖出一道笔首而颀长的影子。
他并未刻意运转功法,周身却自然萦绕着一层无形无质、却令空气都微微扭曲的冰冷锋锐之意。
神识离体三百丈,天地元力如掌上观纹,尤其那无处不在、稍纵即逝的金系元力溪流,清晰映照心湖。
半步元婴,根基深铸,体内金丹圆融无瑕,暗金流转,距离那真正的元婴之境,似乎只隔着一层薄纱。
然此纱薄如蝉翼,却又坚逾玄铁。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身对金罡锋锐之道的领悟己臻至结丹境的极致,再难寸进。
金系元力虽能感应引动,却始终如隔靴搔痒,难以真正撬动天地伟力,跨越那最终的门槛。
“金火同源……”向之礼立于小院,目光穿透重重屋宇,投向西南那片传说中终年燃烧着不灭烈焰、孕育着地火之精的凶险之地——南疆,焚天谷!
这是他苦思冥想,结合自身金灵根特质与《金罡诀》的刚猛路数,推演出的破境契机。
金性至刚,火性至烈,刚烈相济,或能于极致的毁灭中,窥见一丝创生的契机,点燃破境元婴的薪火!
焚天谷之行,势在必行。
向家庄深处,一座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古朴大殿内,光线幽暗。
家主向天擎背对殿门,负手而立,身影在巨大的蛟油烛火映照下,投下深沉的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松香,亦压不住那丝丝缕缕、源自西南方向的阴冷死气。
“焚天谷?”向天擎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波澜,却带着山岳般的压力,“此谷乃南疆绝凶之地,地火暴烈,毒瘴横行,更有无数火属凶妖盘踞,即便元婴修士亦不敢轻言深入。
阴罗宗势力盘踞南疆,其触角难保不伸入其中。
你此去,无异于火中取栗。”
“弟子明白。”向之礼垂手恭立,声音平静如古井深潭,“然金道孤绝,需烈火淬锋。
焚天谷乃南疆地火之源,或有‘离火晶’此等蕴含火系本源精粹的异宝,助弟子感悟金火相生相克之玄机,叩开元婴之门。
至于阴罗宗……”他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金芒悄然流转,“若遇阻道者,斩之便是。”
“斩之便是?”向天擎缓缓转身,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向之礼身上,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首视那颗历经磨砺、锋芒内敛的道心。
半晌,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响起:“好一个‘斩之便是’!
老祖法旨,‘以战养战’,你倒是践行得彻底。”
他袖袍一拂,一枚巴掌大小、通体赤红、表面流淌着岩浆般纹路的玉符飞向向之礼,“此乃‘地火辟邪符’,可短暂抵御焚天谷核心区域的地火毒煞侵袭。
若事不可为,捏碎它,或可保你一命。
去吧,莫要辱没了向家锋芒。”
“谢家主!”向之礼接过玉符,入手温热,一股精纯的火元之力隐隐透出。
他不再多言,躬身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靛青的衣袂在幽暗殿宇中划出一道决绝的轨迹。
半月后,南疆边缘。
空气变得干燥而灼热,带着浓烈的硫磺气息。
脚下的土地从深褐逐渐转为暗红,植被稀疏,只有一些扭曲虬结、叶片如同火焰般的怪异灌木顽强生长。
远眺前方,地平线尽头,天空不再是铅灰,而是被一种沉闷的、翻滚着暗红与橙黄光晕的诡异云层所笼罩。
一股令人心悸的灼热与毁灭气息,如同无形的热浪,扑面而来。
焚天谷,近了。
越是靠近,天地间的景象越是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