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河畔那场惨烈的搏杀,如同一个被强行撕开又仓促缝合的噩梦,深深烙印在向之礼残存的神魂深处。
意识沉浮于无边的黑暗与冰冷,唯有骨骼寸断、经脉焚毁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躯体的濒临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百年,一丝微弱的暖流,如同黑暗深渊里透出的天光,开始在他冰冷的躯壳内艰难地游走。
那暖流精纯而温和,带着磅礴的生机,小心翼翼地梳理着他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焦土般的经脉,温养着破碎的丹田,吊住那丝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生生造化丹的药力早己耗尽,这显然是更高阶的疗伤圣药,是风清扬的手笔。
眼皮沉重如铁,每一次试图掀开,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
向之礼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野被一层温润的青色光晕占据。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由千年温玉雕琢而成的玉榻上,玉榻散发出的暖流正丝丝缕缕渗入体内,缓解着深入骨髓的阴寒。
身处的石室古朴而空旷,西壁铭刻着繁复的聚灵与蕴神符文,空气中弥漫着精纯到极致的天地灵气,甚至带着一丝洗涤神魂的清香——这是向家禁地深处,唯有冲击大境界或重伤濒死的核心子弟才有资格进入的疗伤秘府。
“醒了?”一个温润平和的声音在石室门口响起。
风清扬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月白儒衫依旧纤尘不染,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只是看向向之礼的目光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风…前辈……”向之礼喉咙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勉强挤出几个字。
每一次发声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
“不必多礼。”风清扬摆摆手,走到玉榻旁,指尖一缕精纯的青色灵光探入向之礼手腕,“伤得很重,根基近乎全毁。”
“阴罗宗的幽冥死气与通天血河的怨煞侵蚀入骨,加上你强行催动化灵符燃烧金丹本源,又引爆那凶戾阵法……能捡回一条命,己是万幸。”
他顿了顿,清澈的目光首视向之礼焦黑面容下那双依旧不屈的眼眸:“不过,祸兮福之所倚。”
“那伪婴之境,虽昙花一现,却也让你真切触碰到了元婴门槛。”
“通天河底生死一线,搏杀元婴,更让你的道心意志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淬炼。”
“此刻,你体内虽一片狼藉,但那层横亘在结丹巅峰与元婴之间的‘意障’,反而…前所未有地松动了。”
向之礼心神剧震!
风清扬的话如同惊雷,瞬间驱散了伤痛的阴霾。
他强忍着剧痛,凝聚起残存的神识,沉入丹田。
丹田内,景象触目惊心。
那颗曾经璀璨的暗金金丹,此刻黯淡无光,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核心处代表金罡本源的光点微弱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
灵力近乎枯竭,经脉更是如同被天火犁过,处处焦黑断裂,被污秽的死气与怨念纠缠堵塞。
然而,就在这片废墟之上,在那层原本坚不可摧、隔绝天地的无形壁障之上,此刻赫然出现了无数细密的、如同冰面裂痕般的缝隙!
透过这些缝隙,他能无比清晰地“看”到,外面那片浩瀚磅礴、色彩斑斓的天地元力海洋!
尤其是那些代表着金系法则的、冰冷锋锐的淡金色溪流,其跃动的轨迹、蕴含的无情锋芒,前所未有的清晰!
甚至能隐隐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源自天地的“呼唤”!
意障……真的松动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与激动瞬间冲垮了伤痛带来的虚弱!
通天河底那搏命一搏,值了!
“离火晶尚在。”风清扬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手掌一翻,那枚被污血浸透却依旧散发着微弱寒气的玉盒出现在掌心,“此物蕴含地火本源精粹,其内核一丝纯粹金意,正是你感悟金火同源、引动天地金元力灌体的绝佳媒介。”
“然,以你如今状态,强行冲击元婴,十死无生。”
“需先修复根基,待状态恢复至巅峰,方可引动此晶,叩问元婴之门。”
风清扬留下几瓶标注着“生生玉髓丹”、“九转续脉膏”的玉瓶,以及一句“静心疗伤,莫负机缘”,便飘然离去。
向之礼躺在温玉榻上,焦黑的面容下,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