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看着戴灵均，浑浊的老眼里难得地流露出极其郑重的神色：“灵均，你记住几句话。”
“弟子听着。”
戴灵均握紧量天尺，垂首恭听。
“此去蒙城，乃至以后去更远的地方，见识更广的天地，是为红尘炼心。”
玄尘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道不在深山，而在人间百态、世事纷扰之中。你去经历，去碰撞，去感悟，但无论走多远，不忘根本。你的根，在静灵山，在鹫鸣镇，在灵玉观，更在你自个儿心里那点对天地的敬畏和对正道的持守。”
他抬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戴灵均的心口：“道在天下，亦在方寸。外在的法器神通只是辅助，真正的力量，终究源于你内心的坚定和清醒。遇事，多用眼睛看，多用脑子想，别轻易被表象迷了心窍，也别被力量蒙了本心。尺子可以量别人，更能量你自己。”
这番话，语重心长，远超乎一件法器的赠予。
戴灵均只觉得心头滚烫，重重地点了点头：“师父的教诲，弟子铭记在心。红尘炼心，不忘根本。道在天下，亦在方寸。”
“嗯。”
玄尘道长似乎满意了，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摆摆手。
“行了，东西收了，话也听了，早点歇着吧。明天还得赶路。”
说完，他背着手，慢悠悠地转身往后院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殿角的阴影里，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更没有流露出丝毫依依不舍的情绪。
戴灵均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握着那柄沉甸甸的量天尺仿器，尺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师父掌心的温度。
他看着师父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手中这件珍贵的传承法器，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沉甸甸的，却充满了力量。
师父把他能给的、该教的，都毫无保留地给了他。
剩下的路，真的要靠他自己走了。
他将量天尺小心翼翼地放回木匣，收进背包的最里层，和其他几件常用的符箓、朱砂放在一起。
这一夜，戴灵均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起来了。
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最后给三清祖师上了炷香，磕了三个头。
玄尘道长没出来送他，厢房的门关得紧紧的。
戴灵均知道师父的脾气，也没去打扰，只是对着师父的房门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背起背包，转身走出了灵玉观的山门。
晨雾尚未散尽，山风清凉。
他一步步走下静灵山的石阶，没有回头。
胸口贴着那枚粗糙的桃木平安扣，背包里放着那柄沉甸甸的量天尺。
一个是来自底层苦难者最朴素的感谢和祝福，一个是师门传承的厚重期望和护持。
这两样东西，将陪着他，走向山外的世界，去经历风雨，去见证善恶，去揭开迷雾，去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途。
山路尽头，孙皓和几个同学己经等在那里，嘻嘻哈哈地要送他去车站。
新的一天，真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