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半个月后，她蔫蔫地来找我，从棉袄兜里掏出五个一角钱钢镚，耷拉着脑袋说姥姥，我把钱放在冬天的大衣兜里，这两周我都忍住没摸，可今天掏出来一看，还是五毛钱，它怎么不长呀。"
说着，姥姥又笑了，笑声里带着点怀念，她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小迪那时很天真，以为钱跟院里的白菜似的，藏起来就能长起来，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像昨天发生的事。"
韩伟忽然想起，之前去岳母家，墙上挂的相片、影集里的相片，安迪的童年照少得可怜。
寥寥几张毕业照里，她的脸小小的，挤在人群中模样看不太清。
当时他问过安迪，安迪只淡淡说"小时候不爱照相"。城里孩子哪能不爱照相？他心里犯过嘀咕，但看她不愿多说，也就没再追问。
"姥姥，有安迪小时候清楚点的照片吗？"韩伟剥了个橘子，递到姥姥手里，"毕业照太小了，看不清她小时候的样子。"
姥姥脸上的笑淡了些，眼神不自觉地往墙角的旧衣柜瞟了一眼，又慌忙收回。
她的声音低了半分，带着点试探："小迪没跟你提过小时候的事？"
"很少说，您讲的这些糗事，我都是头回听。您是指小时候什么事？"韩伟没错过那个眼神，心里的疑惑像水面的涟漪。
"就……就是刚说的这些呗。"姥姥的手在膝头无意识地搓了搓。
"姥姥家也没有她小时候的照片，都是后来的。我去给你拿点绿豆糕，小迪小时候最爱吃的。"她说着就要起身，动作却比刚才快了半拍，好像是故意在转移话题。
韩伟觉得蹊跷，姥姥那瞬间躲闪的眼神，话里的迟疑，都像藏着什么。
他心里冒出个念头，非得弄清楚不可。
"姥姥，您年轻时候一定很漂亮吧？"他故意打趣，把橘子皮扔进桌边的簸箕里。
"还有安迪的妈妈，我都想看看，咱们家族的好样貌，肯定是祖传的。"
姥姥被这话问得一愣，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正好安迪端着洗好的樱桃进来，红亮亮的果子装在白瓷盘里，看着就喜人。
"你们聊啥呢，我听着好像在说祖传的容貌？"她笑着把盘子放在炕桌上，伸手拿起一颗樱桃，递到姥姥嘴边。
韩伟把刚才的话学了一遍，安迪脸上掠过一丝难色，快得像没出现过。
她拉了拉韩伟的胳膊，往院外走，声音压得低："别问了，姥爷走得早，姥姥现在身体不好，看见姥爷的老照片容易伤感。再说了，"她捏了捏韩伟的胳膊，带点自嘲地笑，"我小时候长得可丑了，怕你笑话。"
韩伟愣了愣，被她眼里一闪而过的闪躲绊了一下。
他知道安迪不是虚荣的人，哪会真怕他笑话？但他没戳破，顺着话头笑："再丑也是我媳妇，我还能嫌弃不成？"
安迪嗔怪地拍了他一下，说要去院里摘点黄瓜，岔开了话题。
可韩伟心里那点疑惑，像根细刺扎在肉里，不疼，却总让人不得劲。
姥姥那瞬躲闪的眼神，安迪强装轻松的自嘲，都透着点不对劲。
"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他望着安迪在菜园里忙碌的背影，心里打定主意，"得找机会看看那本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