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但来人更快。
须臾,苏闻贤便赶了上来:“殿下!”唤着楚南乔时,尾音故意拖长又挑起。
楚南乔面色依旧清冷,侧过身去:“苏大人可是有事?”
苏闻贤却倾身靠近,语气中带着笑意:“下臣为了殿下,特意清退了牢房中人。殿下可得记得下臣这一份人情。”
楚南乔双眸清清冷冷地望向他,仿若听闻了个天大的笑话。
只听他语无波澜,缓声开口:“苏大人擅作主张,私移牢中要犯。念你初犯,本殿下不予追究。”
言外之意再明白不过:没追究你苏闻贤的责任便罢了!还敢找本殿下讨要人情?
话音未落,不等苏闻贤应答,楚南乔已然拂袖,径直离去。
莫北看着吃瘪的苏闻贤,表情淡定地从他身旁走过。
苏闻贤看着楚南乔的背影,突然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
声音张扬地夹杂在风中,猝然传入楚南乔耳中。他脚下陡然发力,加快了脚步,瞬息间便与苏闻贤拉开了距离。
——
当日,柳府朱门外,道别声悠悠荡开,暮色初临,檐角风灯渐次亮起。
墙角暗影处,苏闻贤闲闲掠去一眼,正见楚南乔步出府门。
楚南乔素来清越的声线里含了些许暖意:“宴儿乖,孤……哥哥尚有要事,改日再来看你。”
“宴儿舍不得神仙哥哥。”小儿唇角轻撇,强忍泪意,一双眸子早已氤氲泛红。
贴身之物本不该轻赠,何况储君之身。可……楚南乔凝望着那张倔强又委屈的小脸,终是心下一软。
解下腰间香囊,俯身放入孩童掌心:“且闻一闻,可还清雅?让它暂代哥哥相伴,可好?”
莫北神色顿变:“殿下,不可。”
楚南乔淡然一颔首:“无妨,孤心中有数。”
宴儿终究年纪尚小,见那香囊玲珑精致、气息清幽,霎时破涕为笑:“宴儿喜欢!谢谢神仙哥哥!”
楚南乔转向柳夫人,语气温淡却郑重:“夫人珍重,倘有难处,可至太子府相寻。”
柳夫人屈身深拜:“民妇谢殿下垂怜,恭送殿下。”
宴儿低头把玩着手中香囊,眼中欢喜尚未褪尽。可不过片刻,遥见马车碾尘渐远,他小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淡了下去。
柳夫人柔声唤道:“宴儿,随娘回府罢。”
“娘亲,”小儿声音低低的,“容宴儿再待片刻。”
“只允一刻,莫要走远。”
宴儿默然点头。他年纪尚幼,只知父亲远行、归期渺茫,神仙哥哥亦离去未言何时再来。一颗心像是被什么堵着,鼻尖阵阵发酸,却倔强地仰起小脸,不肯让眼泪落下。
苏闻贤立于暗处,静望楚南乔举止从容地登上马车,又目送那车驾远去,方才自角落中缓步走出。
他低低冷嗤一声。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待旁人倒是亲切温善,连孩童都肯细心安抚。一想到对方对自己却避之唯恐不及,心中便不由地隐隐泛起酸来。
另一处暗影之中,一道人影倏忽闪过。
“公子,是相府的探子。”林南低声禀报,此人他认得,先前几次往来传信的正是他。
“去,‘请’他过来。”苏闻贤语声慵懒,尾音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那探子正欲隐入深巷,却见林南径直朝自己走来,心知踪迹已露,只得快步近前,躬身施礼:
“小人参见苏大人。”
他赶忙赔笑道:“大人说笑了,小人万万不敢。实在是需赶回相府复命,一时心急,疏忽了礼数,求大人恕罪。”
苏闻贤唇边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声音放得轻缓:“何必惊慌,不过一句戏言。既然是相爷交办的差事,你且速去回话罢。”
探子方转身欲行,却又闻苏闻贤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高不低,字字清晰:
“本官在此监察多时,未见柳家有何异状。你素来机敏,应当知晓如何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