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猛地仰起脸,视线不期然跌入楚南乔清冷微寒的眸子,瞬间如遭电掣。
“果真是你!”
“神仙姐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楚南乔声音清冷,另一道声音呜咽,嗓音却全然失了平日里的慵懒散漫。
人群中本心弦紧绷,在陡然听到那声惊世骇俗的“神仙姐姐”后,扬声笑谑:“喂!兄台,你该喊‘神仙哥哥’才对吧?”
哄笑声中,但见地上那人身形一动,朝着楚南乔扑了过来。
楚南乔尚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腿上一沉,那人已“噗通”一声跪地,双臂紧锁死死抱住了他的大腿,旋即,一张沾着血污与尘灰的脸庞便不管不顾地贴了上来。
苏闻贤果真从善如流,将众人的哄笑调侃尽数听了进去。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那位俊美无双的公子,竟兀自紧搂着谪仙般清冷公子的大腿,仰面声声唤道:“神仙哥哥!神仙哥哥——”
“苏……”楚南乔环顾四下,话到嘴边,却顺势一转。
“放手!你……成何体统!”楚南乔瞳孔倏然收缩,一贯岿然不动的温雅仪态寸寸撕裂开来。
他再难自持,手下猛地发力试图抽拽自己的锦袍下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不嘛!我不……”非但未松,反见苏闻贤变本加厉地收拢双臂,更将那半边脸死死贴上去,口中断断续续呜咽道:“神仙哥哥……”
莫北见状,急慌慌蹲下身,双手用力掰开苏闻贤紧扣的手指,指间却感受到那僵硬的力道:“此等举动,万万使不得啊!”
苏闻贤却是五指如铁箍般死死扣着。莫北只得无奈地抬头望向太子,却见楚南乔一张脸早已是如染冰霜。
在莫北的印象里,这位与太子争锋相对的政敌,素日里纵然是唇畔常噙着笑意,却笑不达眼底。眼下这般情状,着实反常。
他心中疑虑,不再做迟疑,一手快速精准地按上苏闻贤手腕的脉搏。
楚南乔同样察觉到了苏闻贤的反常,不过,忆及两月前他的一系列举动,不也是反常得很?
他目光落在苏闻贤身上,深深地看了苏闻贤一眼:果真是……冤家路窄!
楚南乔敛神回眸,见莫北眼睛突地瞪大,眸中尽是不可置信。他眸光微沉,清冷开口:“如何?”
“公子,容属下看仔细些。”莫北语带凝重,当即屏息凝神,再度将指腹落在苏闻贤的脉搏。
片刻后,方收回右手:“回禀公子。他显是身中奇毒在前,后又后脑着地,其脉行略迟涩,主颅内有积瘀。毒侵神智,复加积瘀蒙蔽元神,故而……苏大人此刻,心智恐怕已尽数倒返,宛如始龀之智的幼童。”
众人摇头,扼腕叹息:“可惜了,好端端一位俊美公子,竟成了这般模样。”
楚南乔清冷地垂眸,有些嫌弃又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腿上的政敌挂件:“怎么,你这是被药傻了?既如此……便杀了吧!”
此次借着禁足太子府,微服南下私访,实则暗中调查青城几宗命案,他本还投鼠忌器,不过……眼下,苏闻贤也来到了青城,还傻了,他复又看了苏闻贤一眼——这位丞相的心腹、自己的心腹大患。
他面上平静无波,心中却暗自思忖,痴傻了更好,痴傻得正合时宜!
莫北一愣,他当然知道太子不会轻易便杀了他,却是霍然站起身来,右手作势要拔剑。
苏闻贤一听,竟是呜哇一声真真切切嚎啕大哭了起来,那哭声如决堤洪水般汹汹不可止,且他一边悲啼,一边真就将眼泪鼻涕横流的面孔径直往楚南乔那华贵锦袍上蹭拭着。
楚南乔足踝猛然发力上抬,若不是苏闻贤抱得太紧,他早就一脚将其踹倒在地了。
方才探苏闻贤鼻息之人,咻地站起来:“公子,虽不知二位有何仇怨,可趁人之危,终究不是君子所为,在下见公子贵不可言,想必亦是君子做派。”
众人一致附和:“是呀,这位公子说的不错。眼下,他人都傻了,死得亦不明不白。”
楚南乔本这才认真地看向那人:“这位公子,你的一番言论说得精妙,本公子诚然不是这趁人之危之人。”他看了眼苏闻贤,呵!如此,那便等着他恢复神智再杀。
那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莫北趋近半步,压低嗓音:“公子,他……作何处置?”
楚南乔眸色幽深,唇角掠过一抹极淡的凉薄:“带回去。小院中,正缺一介浆洗洒扫的粗役。”
莫北喉头微窒,片刻方挤出一声:“是,公子。”
人群中又有仗义者按捺不住,扬声抗议:“那公子分明稚子懵懂。这般模样,怎能操持浆洗劳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