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眉眼低压,虽是平和如常的语气,却无端让人听出凌冽之意,“你们是想搜我的殿?”
“不敢。”羽林军首领忙拱手致歉说着,他的语气微微一顿,已然带了犹豫之意。
“另则,聂家大姑娘酒醉,被宫娥扶至月华门附近的殿宇休息。眼下却是不见踪影。有宫人看见,聂大姑娘也被人扶着往这边来了……”
谢知的眼神淡淡地扫过他,“我竟不知,景明殿如今是这般热闹之处。人人都往这殿里凑?”
“属下并非此意。”羽林军的头垂得更低,“只是一来,属下恐刺客藏匿于此,伤了殿下。二来聂二姑娘担心,聂大姑娘是被刺客掳走。”
谢知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信息,“月华门附近?”
“是。”羽林军答道,“原本听贵女说起,人影的方向也是朝着月华门去的。只是后来有宫人提及,这才叨扰了殿下。”
聂相宜本应在歇在月华门的殿宇,刺客也本应是朝着月华门而去。
谢知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今日若没有意外,大概聂相宜会在月华门附近,被人捉。奸在床。
实是下作手段。
纵使不曾捉。奸,今日若有聂相宜被刺客掳走的消息传出,哪怕并无实证,只怕也会于她清誉有损。
他眉宇间已然露出几分森冷之色,“大约两刻钟之前,散席之时,我见有人出了宫门,不知是否是她。”
羽林军了然,“多谢殿下告知。”
谢知敛眉,知他们不过是听命办事,便不再阻拦他们进入殿中搜查。
聂相宜躲在柜中,这才发现这柜中存放的,似乎都是谢知少时之物。
借着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依稀可见那些少年时期的衣衫华服。小小的一件件叠放整齐,仍旧带着他身上惯有的那股冷冽香气。
聂相宜不由得再次想起,第一次在鄯州见他时的场景。
冷清肃杀的少年,就是穿着这样大小的衣服,带着一张獠牙鬼面,前来将军府找外祖。
她就悄悄躲在将军府的屏风后看他,原本被他那可怖的面具吓得一抖,却因那面具下双无比漂亮的眼睛,失了神。
只是聂相宜想不通,年岁却也不大,怎得就独自一人,到了边关苦寒之地?
她思绪不知飞到何处,只觉周身被谢知的气息包裹。外头的声音隔着沉闷的木箱,迷迷蒙蒙地听不真切。
她本就疲惫至极,就这般迷迷蒙蒙地睡去。
羽林军在屋内象征性地巡视了一圈,见一切如常,唯有榻上锦被微微散乱,他躬身退至门外。
“叨扰殿下。”
带着羽林军走后,谢知冷声吩咐道:“凌竹,你去宫门处。留一份聂相宜两刻前出宫的记档。”
方才谢知与羽林军的对话,凌竹听得清清楚楚。眼下听得他如此吩咐,不由得心中陡然一惊!
殿下知道聂姑娘没出宫门!不然怎会让他前去补档?
“再去备下马车,我要出宫。”
凌竹犹豫了片刻,“殿下,眼下时辰不早,宫门已然下钥。殿下此刻出宫,难免点眼,若是旁人问起……”
谢知语气一凝,“宫中刺客或许涉及晋王余孽,我要出宫细查。”
天衣无缝的理由。
只是凌竹纳罕,殿下一向对公务勤勉且谨慎,今日竟会用此作为托词。
谢知回到殿中,打开那个梨木箱笼,却见聂相宜蜷缩其中,沉沉睡去。
总是见她活泼又跳脱,谢知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安静的睡颜。
鸦羽似的睫毛长长地垂着,殷红唇上的口脂早已因方才的荒唐而褪去,她的掌中仿佛还攥着一块,自己少时所穿的衣料。
与熟睡的小猫没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