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一堆庞大的篝火“噼啪”作响。
火焰倒映在每个人的脸上,也映著火光中那两具遗体。
没有灵力光华,没有经文超度,只有原始的火焰和沉重的沉默。
王师兄將林师兄和李师弟的骨灰,小心翼翼地用兽皮包裹背在了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了附近的一处临时开闢出来的营地,布下了简单的隱匿阵法。
迟午放下了体力有些恢復的洛倾城,自己则靠在一棵树下,一边警惕著附近的动静,一边擦拭著手中的黑剑。
“咳……多谢迟午师兄救命之恩。”
王师兄带著三位师弟走到迟午面前,郑重地行了一礼,脸上满是复杂的神色,“先前我等有眼无珠,还望师兄恕罪。”
“同门之谊,不必如此。”迟午淡淡道。
王师兄沉默了片刻,看著篝火旁情绪低落的师弟,眼中泛起悲色:
“林师兄他……其实是我们落霞峰几代弟子里,天赋最差的一个。”
这句话一出,连那三个年轻弟子都愣了一下,隨即也红了眼圈。
王师兄自嘲地笑了笑,眼泪却不爭气地流了下来:
“他总说自己是落霞峰最笨的一个,入门都是捡来的。
“他当年因灵根驳杂,第一轮就被刷了下来。他不甘心,在山门外跪了三天三夜,水米未进,只为求一丝转机。”
王师兄说到这里,声音带上了颤音:
“就在他饿到极限,准备吃掉怀里最后一个麦饼时,却看到路边一个快饿死的少年。他把那个饼给了那个少年……那个少年,就是我。”
“后来师父问他,为何要將自己最后的希望给一个不相干的人。你们猜林师兄怎么说?”
王师兄深吸一口气,模仿著林师兄的语气:
“『弟子当时想,我的仙缘或许到头了,但不能看著他的命也到头。一个希望,换一条命,值了!”
“正是这句话打动了师父。师父说我们落霞峰修的《琉璃灯心诀》,以阵法和合击之术为主。”
“阴火一系,炼的是人心,灯芯若是不正,点起来也是妖火邪焰。从那天起,『先为人,后修仙就成了林师兄的信条。”
“他知道自己笨,就用十倍的努力去补,別人冥想一个时辰,他能打坐一夜。”
“我们落霞峰人丁单薄,又没什么背景,在宗门里总受排挤。”
“他像老母鸡一样护著我们,拼命在秘境探险,才让我们落霞峰渐渐有了起色。”
“他总说,天赋不够,机缘来凑;家底不丰,情义来撑!”
“这次……也是因为我们师父重伤,贡献点不够换一味主药,他才带著我们来这新开的蜃雾山谷,想拼一次运气……”
他惨然一笑:
“是我们太天真了。林师兄经验最丰,却也低估了此地的凶险。我们几乎全军覆没,唯一的希望,便是让陆师弟带著偶然得到的一枚蜃珠……”
王师兄说到蜃珠二字时,声音却戛然而止。
迟午察觉到气氛不对,抬起头,发现不仅是王师兄,连另外两名倖存的弟子,都越过了篝火,用一种见了鬼一样的眼神,钉在了他身边的某个地方。
迟午顺著他们那僵硬的目光,疑惑地低下头。
他看到了那柄被他隨意放在身下的漆黑长剑。
剑柄的末端,在火光的映照下,正镶嵌著一颗流转著淡淡雾气的珠子。
洞內的气氛,突然从悲伤压抑,变得冰冷而紧张。
对面那三名落霞峰弟子的脸上,血色正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著震惊、怀疑、以及……无法抑制的敌意的复杂神色。
王师兄的身体微微颤抖,死死盯著迟午,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迟午师兄……陆师弟去送的蜃珠……为何会出现在你的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