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委员说,那间宿舍很快要有新的人来住,不能放了。
我就压在了他的书桌底下,托他捎给你看。
程老师,虽然吴校长没有说,但我知道,资助我上学的人是你。
我有时抱怨命运,觉得自己真是不幸,后来遇到你,又感到仍然被眷顾着。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连周委员也要调回省里,很多叔伯、婶婶得知这个消息,都跑到村子口去送他,那天送行的车队站满了马路两旁,几乎都开不动。
我和妈妈挤不到队伍里,就站在山坡上目送他,妈妈抱着妹妹,一直抹眼泪,说你和周委员都是大好人,是菩萨转世。
吴奶奶跟我说,你们就快要结婚了,祝福你,你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
知道你很忙,不敢多打扰。
希望老师保重身体,上课伤嗓子,闲暇时多喝点润喉茶。
学生白生南
于灯下」
信纸是常见的格子纸,从作文本上撕下来的,微微泛着黄,像是被山里的日光浸过。
程江雪读得很慢,手指捏着信的边缘,捏得久了,印出些白痕。
她喉咙发堵,伸手去摸自己的茶杯,手却有些不听使唤,杯盖磕在了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突兀。
程江雪眼里有了水光,盈盈的,也不滚下来,只那么汪着,像两口井,映出信纸上的字迹。
“怎么了,程老师?”门口响起一道男声。
她当是同事,抬起手,飞快地蹭了一下眼角。
那动作很仓促,带着点不愿被人看见的窘迫。
信纸被她小心地叠好,放进了自己包里。
程江雪回头,门框旁立着道高瘦人影,两人隔着大半个房间对望。
“周覆。”她叫出声,站起来,欢喜地朝他走过去。
短短几步,周覆伸长了双臂,沉稳有力地接住。
他揉了揉她的脸:“一个人躲在办公室哭,不是想我了吧?”
“哪有啊。”程江雪吸了一下鼻子,“是读白生南的信。”
周覆胸口滚烫,她的脸埋在那儿,嗅到那股熟悉的淡香,就不舍得出来了。
程江雪仰起头问:“你怎么来了?刚回省里,不忙吗?”
“不是忙了半个月吗?都没来看看你。”周覆拉过她的手,“下班了吗?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好不好?”
程江雪问:“为什么?这儿不能说吗?”
“这老师办公室吧,你知道我”周覆扯了扯领带,浑身刺挠,“从小不学好,走进这里就紧张。”
难怪那么规矩,抱就是抱,牵手就是牵手。
不像平时一样,手掌一挨上来,就把她揉得腰软。
程江雪笑着瞪他:“稍等我一下。”
他们从学校里出来,门卫大叔朝程江雪笑得格外亲。
弄得她不知所措:“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