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丞看得明白,翼王生气了。
他忙越过段文裴疾走两步,靠近长毅低声提醒,莫要忘了他们来时的约定。
事成之后,他一定会亲手把他从未谋面的儿子送到他面前
“这”长毅似乎被说动,神色微变,“这也不是不可,只是,食君之俸怎可行背君之事?”
他面上有些纠结,片刻,终是私心战胜了理智,面如死灰道:“罢了,本将答应王爷就是。不过请王爷允准,待诸位踏过我军防线后,让我往京中飞鸽传信一封,以尽最后为臣的一点本分。”
看着长毅面上不似作假的痛苦,翼王故作不悦地思考片刻,终是缓缓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长毅若是一口答应,反而让人不放心,如此倒像是为了所谓的儿子,不得不妥协,让人安心不少。
至于给京都报信?
等皇帝收到消息,怕是他早已兵临城下,到那时又能奈他如何?
翼王指着沙盘中的京都城,嘴角勾勒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
“告诉众军,整装待发,明日辰时三刻全军开拔!”
*
翼王的人跟着长毅将军连夜回了驻地,为迎伏虎军和镇北军东进做准备。
皓月当空,这晚的夜幕格外漂亮。
南絮站在客栈的院中抬头仰望星辰,她不知道,自己与段文裴只有数十里之隔。
肩膀上忽得一重,南絮转头,是殷瑞珠。
紧绷的身子微松,南絮问她怎么还没睡。
殷瑞珠学她抬头看着漫天星辰,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睡不着。”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格外想念爹娘。”她伸手指着东面天空中最亮的一颗星星问南絮,“你说,爹娘在京都是不是也能看见这颗星星?”
南絮顺着她的手望去,回说当然,“后悔了?等蜀地的事结束,你就和我一同回京吧。伯父伯母还不知要如何为你担心。”
殷瑞珠没说话,半晌,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是该回去看看他们,但有些
事是说服不了他们的,我就悄悄地看爹娘一眼,年年都回去,远远地看见他们平安康健,心里也舒坦。”
这个世道不会允许女子如此离经叛道,而蜀地的生活却让殷瑞珠感觉到另外一种人生,另外一种活法。
南絮偏头看了她一眼,无声地笑了。
她有时候很羡慕殷瑞珠的肆意和勇气。
爱的时候,爱得轰轰烈烈荡气回肠;逃的时候,也逃得明明白白无怨无悔。
南絮想,换做是她,未必肯有这份魄力
“别光说我,你呢,阿絮?”
南絮抬手打了个哈欠,不解道:“我怎么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若是翼王造反被擒,永安侯府在京都该如何自处?你和段文裴又该如何呢?”
南絮没想到一直对些个阴谋阳谋不感兴趣的人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困倦的面色忽顿,她有些诧异地看向身边的人。
殷瑞珠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低头打量了自己一遍,“我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
南絮摇了摇头收回目光,说不是,“如果真到了哪个时候,我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她顿了顿,“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我现在只能先顾眼前,船到桥头自然直,或许到那时自有解决的办法。”
殷瑞珠揭开了她一直不愿深想的问题,南絮思绪有些乱,却无计可施,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急,要冷静。
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裹紧身上的披风,双眼低垂,神情低迷。
再好的夜色也有些索然无味,“不早了,咱们回去休息吧。”她说着转身往客栈里去,殷瑞珠察言观色知道自己问了个不太好的问题,心下一阵懊恼,急忙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眼看就要踏进客栈,忽得轰隆一声巨响,大地跟着颤抖,西北方向瞬时爆出冲天的红光。
南絮吓得差点没站住,幸亏殷瑞珠眼疾手快地从身后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