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年间的草原,权力更叠的风暴从未停歇,而是如同可怕的瘟疫般,一波一波,不停不歇。
当也先的弯刀尚未舔净和硕特部的鲜血,他的目光已越过广袤的草原,锁定了下一个猎物——土尔扈特部。这片水草丰美的牧场,不仅意味著牛羊成群的財富,更是掌控东部草原的战略要衝。也先摩挲著腰间镶嵌松石的狼头刀,刀刃上凝结的暗红血痂隨著动作微微龟裂,仿佛在诉说著不久前的杀戮。他望著斡难河方向升起的狼烟,眼中闪烁著豺狼般的贪婪光芒,恰似草原上覬覦羊群的饿狼,在盘算著下一场血腥盛宴。他的指甲深深掐入刀柄,仿佛已经握住了土尔扈特部的命运。
情报如同草原上无形的风,迅速匯集到也先的牛皮大帐。长子博罗纳哈勒亲自率领的斥候小队,身著与枯草同色的皮甲,像狡黠的狐狸般穿梭於各个部落之间。他们將耳朵贴紧大地聆听马蹄声,在马粪尚未冷却时追踪踪跡,甚至会模仿草原动物的叫声传递消息。
为了获取更准確的情报,斥候们常常要在刺骨的寒风中潜伏整夜,身上覆盖著杂草偽装,任霜雪打湿衣衫。终於,他们探听到一个足以改变草原格局的消息:土尔扈特部將於下月在斡难河畔举行盛大的“那达慕”大会。这个以摔跤、赛马、射箭闻名的传统节日,本是草原儿女欢庆丰收的盛典,此刻却成了也先眼中天赐的良机——就像猎手发现了猎物的巢穴,只待合適的时机,便能给予致命一击。
“传令下去,精骑即刻整备!”也先將染著硃砂的羊皮地图重重拍在雕檀木案上,烛火在他稜角分明的脸庞投下狰狞阴影,“效仿汉人『衔枚夜进之法,每名骑士备两匹从马,携带十日乾粮,务必做到人衔枚、马裹蹄!”
军令如山,当夜的瓦剌营地便陷入紧张的备战氛围。铁匠铺的炉火彻夜不熄,火星如流萤般溅落在羊皮地毯上,工匠们捶打著红热的铁块,汗水滴落在铁砧上发出“嗤”的声响。他们一边锻造兵器,一边低声咒骂著土尔扈特部,將对敌人的仇恨锻造成锋利的兵器;草料场里,士兵们仔细检查著每一袋青稞,確保颗粒饱满,绝不让一粒霉变的粮食拖慢行军的脚步。他们甚至会將青稞反覆晾晒,以减轻重量;马厩內,战马被精心梳理鬃毛,马蹄裹上厚厚的毛毡,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也知晓即將到来的战斗意义非凡。兽医们穿梭其中,为每一匹战马检查身体,確保它们处於最佳状態。
在儿子领兵出发后,也先並未有丝毫鬆懈。他深知,情报是战爭的另一把利刃。金箔在草原上向来无往不利,很快,土尔扈特部的几个牧马人便被成功收买。也先专门挑选了能言善道的使者,带著精美的丝绸和醇香的美酒,与这些牧马人结交。在一次次推杯换盏中,牧马人们渐渐放下戒心。其中一人醉醺醺地透露了关键信息:节日期间,首领墨尔根必定会畅饮美酒,直至烂醉如泥,届时卫兵也会鬆懈。这个消息让也先眼前一亮,他立即派出最得力的传令兵,骑著快马穿越戈壁荒漠。传令兵身上裹著厚实的皮裘,以抵御寒风,乾粮和水袋牢牢绑在马鞍上。那马蹄声踏碎了月夜的寧静,扬起的沙尘在身后勾勒出一条隱秘的轨跡,將情报送到博罗纳哈勒手中。
作为也先的大儿子,博罗纳哈勒不仅英武不凡,他还非常有智慧。
收到密信时,他正与麾下將领围坐在篝火旁商议战术。火光映照著他年轻刚毅的脸庞,当读完最后一行字,他嘴角勾起一抹与父亲如出一辙的冷笑。
“三日后子夜,便是土尔扈特部的末日!”他掷出手中的羊皮卷,火星溅落在上面,烧出一个个焦黑的孔洞,仿佛预示著即將覆灭的命运。
经过彻夜的谋划,他们制定出一套大胆而縝密的突袭方案,其中最关键的,是从未在草原战爭中使用过的“套马索破防战术”——这一招既借鑑了牧民套马的技巧,又融入了战场突袭的智慧,如同毒蛇出洞,让人防不胜防。他们还反覆推演战术,用沙土模擬营地地形,用树枝代表士兵,確保每个细节都万无一失。
突袭前夜,斡难河畔的那达慕营地灯火通明,酒香与歌舞声交织在一起。土尔扈特部的族人们沉浸在节日的欢乐中,马头琴的旋律与姑娘们的歌声迴荡在夜空,全然不知危险正在逼近。突然,百余道黑影如鬼魅般逼近营门。套马索划破夜空的轻响,如同死神的低语。当哨兵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粗糲的绳索缠住脚踝,像拖野狐般拽倒在地。整个过程悄无声息,未发一箭,营门便已失守,仿佛黑夜吞噬了光明,一切都在无声中发生。
紧接著,数千名骑兵如黑色的潮水涌入营地。弯刀在月光下泛著幽蓝的光,所到之处,哀嚎声四起。为了最大程度瓦解土尔扈特部的抵抗意志,博罗纳哈勒下令四处纵火。火箭如流星般划破夜幕,点燃了一顶又一顶毡帐。剎那间,火借风势,熊熊烈火照亮了半边天空,百里之外都能看见冲天的火光。土尔扈特部的牧民们从睡梦中惊醒,赤著脚在滚烫的沙地上奔逃,有人被浓烟呛得涕泪横流,有人在混乱中被践踏倒地,鲜血混著酒水,染红了斡难河畔的草地,將这片原本欢乐的土地,变成了人间炼狱。孩子们惊恐的哭喊声,妇女们绝望的尖叫声,与火焰的爆裂声、战马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悲惨的交响乐。
少数反应过来的將领试图组织部眾反击,他们吹响號角,高呼著集结的口號,好不容易聚集起数百人。
然而,在训练有素的瓦剌铁骑衝击下,他们的抵抗如同浪撞上礁石,瞬间溃散。族长墨尔根提著弯刀衝出营帐时,身上还沾著酒气,这位平日威风凛凛的首领,此刻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狼狈。博罗纳哈勒远远望见,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张弓搭箭,弓弦发出清脆的嗡鸣,箭矢破空而去,径直穿透了墨尔根的后心。墨尔根踉蹌著向前扑出,手中的弯刀“噹啷”一声掉落在地,这位叱吒草原的英雄,就此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被轻易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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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罗纳哈勒割下墨尔根的首级,挑在长枪之上,纵马在营地中缓缓穿行。土尔扈特部的族人们望著首领的头颅,手中的武器纷纷坠地,绝望的哀嚎声与烈火的爆裂声交织在一起。
“降者免死!”博罗纳哈勒的声音在夜空中迴荡,恐惧如瘟疫般蔓延。
瓦剌部的勇士们立刻跟隨著自己的头领一起高声呼喊起来,声音洪亮,气势如虹。土尔扈特部的剩余部眾们纷纷跪伏在地,如同待宰的羔羊,他们曾经的骄傲与尊严,在这一刻全都荡然无存。
消息传回瓦剌营地,也先大喜过望。
他抚摸著儿子带回的战利品,眼中满是骄傲,忍不住大声讚扬自己的儿子:“我儿有哲別之风!”
也先隨即下旨:“土尔扈特部降者编为前军,战死者家属免三年赋税!”
从此,曾经自由骄傲的土尔扈特部勇士们,不得不骑著战马,为曾经的仇敌衝锋陷阵。而也先的威望,如同草原上升起的烈日,愈发耀眼夺目。
草原上的两大部落竟先后都被收服,一个个小部落的首领们望著斡难河畔的浓烟,知晓大局已定,自己只能做那隨风飘摇的墙头之草。於是纷纷派出使者,带著皮毛、珠宝与珍贵的药材,向也先献上效忠的哈达,草原的权力天平,正在迅速倾斜。
三日后,一封沾满沙尘的战报摆在了大明皇帝朱高炽的御案上。
皇帝犹豫良久,盯著信封上面“漠北”二字,內心久久不能平静,是喜是忧还是未知的情况?
深吸一口气,皇帝缓缓展开密信,“未及披甲”“死者逾三千”等字句刺痛了他的双眼。他抬起头,凝视著窗外的宫墙,远处传来更鼓声,惊起檐下的寒鸦。
朱高炽口中喃喃念著“也先”“博罗纳哈勒”的名字,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这位勤政的帝王深知,草原上这对野心勃勃的父子,或许真的要掀起一场足以撼动天下的风暴——而大明,是否已做好迎接这场风暴的准备?朱高炽起身踱步,目光落在墙上悬掛的北疆舆图,手指不自觉地在土尔扈特部旧址处摩挲,那里的標註墨跡未乾,却已要被改写。他叫来近侍,命人即刻传召杨士奇等重臣,御书房內的空气仿佛都凝重起来,一场关乎大明命运的朝议,即將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