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您这是何必呢?”
德叔立在一旁,有苦说不出。他亲眼看着孟悬黎进去又出来,便猜到发生了什么。尽管做了最坏的打算,但进来那一瞬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陆观阙仰着头,细白脖颈处,有千丝万缕的血痕,血痕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冷艳,远远看去,陆观阙像从地狱中爬出的鬼,浑身凄凄,腥味生香。
“有很多次,她都可以把我杀掉……”陆观阙半敛眼眸,奄奄一息,“可她没有。”
“她心里是有我的,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还有,她流泪了。”陆观阙始终没有敢动,他怕脸上那点湿润,是假的,“你看。”
陆观阙对孟悬黎的了解,比对自己的了解还要深。在他们亲密无间的时候,她说过心悦他,可他不相信,不相信她对真实的他,也这样说。
所以在方才那几滴眼泪中,他恍然明白了,原来她对他的爱,一直残存在海底深处。如果他没有足够的疼痛,就不足以看清她对自己那点微乎其微的爱。
想到这里,陆观阙强忍疼痛,扯出一个笑容。她不会再冷淡了,不会再对自己置之不问了,也不会伤害她自己了。
尽管她说了原谅,可陆观阙心里清楚,离真正的原谅,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而他要做的,就是把剩下的路,走向她的路,一步步走完。
德叔看陆观阙露出笑意,觉得他精神有些不正常了,担忧问道:“国公爷,我去喊余太医来给您看看吧?”
“若一直这样,可能这半个月都撑不下去。”
陆观阙没有否认,他要活下去,他要活到她真正原谅他的那一天:“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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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从那日后,两人没有见过面,但是孟悬黎却常收到陆观阙在幽室写的陈情书,上面都是他自己罗列的罪行,并批注了相关惩罚。
当孟悬黎看到关于魏渊那份时,有片刻的恍惚。在她的认知里,这两人向来不对付,如今陆观阙却愿意低头向他请罪,甚至还遍请名医,帮他治好了腿伤。
孟悬黎将陈情书放在旁边的炕几上,目光落在那本岭南册子上,这本册子被她一直放在这里,从未动过。
孟悬黎想到陆观阙明日就要出来,咬着唇,拿起来翻了翻。上面画了许多小狸猫,标记了许多去岭南的官道,甚至还有当地常说的方言。
她知道,他费
心了。
须臾,她将册子、银钱、衣裳、药物一并藏在了箱底,只待郑婉若的丫鬟借机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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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孟悬黎午后闲来无事,便让人搬了躺椅,裹着软毯,在廊下赏雪。
谢明檀进来时,见她如此模样,说道:“这东都,也就你这么有闲心了。”
孟悬黎撑起身子,疑惑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昨夜边关急报,说边关的新主亲自上阵,攻克了我朝两座城池。皇上连夜召见朝臣,说是要让国公爷领兵去援救郑老将军他们。”
“什么?”
孟悬黎想到他前两日才出来,身子也才刚好,如今去边疆,岂不是去送命?
“你没听错?”她重复道。
谢明檀坐在她旁边,叹了口气:“我今日来找你,就是要把这事告知你。说不定,他们过几日就走了。”
孟悬黎盯着眼前的雪花,淡淡道:“我知道了。”
“悬黎,悬黎阿姐。”谢明檀握住她的手,“国公爷的身子,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陛下让他去,我担心,也没什么用。”她闭了闭眼,“你怀着孕,日后就别乱走动了。”
谢明檀知道孟悬黎对陆观阙还有心结,也不强留,回道:“我知道,我这不是怕你……怕你担心。”
“担心如何,不担心又如何。”孟悬黎起身,看了谢明檀一眼,深深叹气,“明檀,谢谢你把这件事告诉我。”
“你先回去吧。”离开东都的事,孟悬黎没告诉她。
谢明檀知道他们有隔阂和矛盾,但她却觉得,他们之间,应该还有挽回的余地。
见孟悬黎这般,谢明檀也不好再劝,叮嘱道:“好,你若有事,及时派人去何府通知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