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杀了苏鹤,易如反掌。但杀了苏鹤之后,她该怎么办?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这不可能,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陆观阙眼神汹涌,盯着他:“你很想亲眼看着我绝望,看着我痛苦,看着我死……是吗?那我给你这个机会。”说罢,他猛然松手。
“把解药留下。”
苏鹤捂着脖子,狂乱咳嗽。不知过了多久,他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口吻嘲笑:“这可不行,万一她好了,你不肯死,这对我来说,岂不是亏大发了?”
“我早就活不久了。”陆观阙深知这一点,“两个月后,我会死在你面前。至于她,你日后若再敢动她,我化作鬼魂,也会让你日夜不安,疯癫而死。”
“既然如此,那国公爷就好好享受剩下的日子吧……”说完,他扔下药瓶,径直离去,消失在光影中。
陆观阙捡起药瓶后,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孟悬黎对自己的情意,从前都藏在海底暗流处,如今好不容易得到光影的开解,浮出水面,却又不得不被他亲自按回原处。
为了让她活下去,他不得不让她厌恶他,恨他,甚至忘记他。就像当初那样,他愿意为了她,丢失一切,包括他的命。
视野忽而变得很暗,陆观阙喉间哽涩,去了一趟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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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悬黎从何家回来的时候,太阳还没落下,她走进书房,不见人影,向旁边的护卫打听道:“国公爷去哪里了?”
护卫摸了摸头,回想道:“卑职不大清楚,只听德叔说,国公爷出门了。”
孟悬黎蹙眉,他身子还没好利索,怎么会出门?难道是宫里出事了?还是有人特意找他?
正想着,孟悬黎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转身一望,陆观阙神情黯淡,似乎没看见她。
她走上前,拦住他的步伐,担忧道:“你去哪里了?”
“没去哪里,出门转转。”陆观阙声音冷淡,全然不似清晨那般温和。
孟悬黎心想他是在家养病憋坏了,所以心情有些不好,也没放在心上。她笑吟吟道:“我今日去看明檀,她身子恢复的不错,还说下个月要给孩子办满月酒了。”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
“嗯。”陆观阙始终没有看她,“你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孟悬黎看着他离开,心里有说不出的怪异。她努了努唇,向德叔吩咐道:“他今天神色不大好,想来是夏日热气重,给他做些去火的药膳。”
德叔垂眸,顿了顿,应道:“是。”
孟悬黎叹了口气,旋即回到澄居。她用过饭后,躺在床上,莫名想起傍晚那一幕。亲近和疏离的感觉,她能分清楚,但陆观阙骤然的冷淡,她想了许久,还是看不透。
她裹紧外袍,悄然下床,推开了门。庭院静谧,热气浮动,孟悬黎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沉默的灰暗。
她大着胆子,悄步走到主院,只见外间一片幽暗,内间却亮着一盏烛光。
陆观阙侧卧在床榻上,眉目紧蹙,似乎做了噩梦。她缓慢近前,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额头。
刚碰上,陆观阙睁开眼,直接攥住她的手,和看贼人一样瞪着她:“你来做什么?”
“我……”孟悬黎张了张口,鼻腔有些酸,“我是看你傍晚心情不大好,想着你晚上也不来找我,以为你的病又复发了。”
“我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你。”她说的是实话。
陆观阙微微蹙眉,孟悬黎的呼吸在他脸上,他松开她的手,转过身子,冷冷道:“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回去吧。”
他明白,在他们最相爱的时候,把她推走,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她,都是裂心的痛苦。可当他意识到她会死去时,他更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护着她一步步离开自己,忘掉自己。
孟悬黎的眼神不无失落:“你又让我回去。”她强调道:“我不回去。”
话落,孟悬黎
直起身子,坐在床沿,开始解衣裳。陆观阙听到声音,猛地攥住她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孟悬黎眨了眨眼:“太冷了,我自己睡不着。”
陆观阙听到“冷”,愣怔了一瞬,旋即松开她,淡淡道:“回去睡吧,这里什么也没有,比澄居要冷的多。”
孟悬黎莫名有些气,他不可能听不懂她的意思,就像她能感觉出他的反常一样。
“回去就回去,就让我冻死好了。”
孟悬黎看了他一眼,侧身就要离开。她本以为陆观阙听见这话,会拉住她的手腕,然后把自己抱在怀里,道歉说:“阿黎,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
谁知,他一点反应也没有,闭着眼,躺在床上,安心地睡去了。她走到烛台旁,猛地一口气,吹灭蜡烛:“陆观阙,你以后就别去澄居了。”